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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呆头呆脑的呀,小傻瓜。我不是说过亚希尔先生绝顶聪明吗?他得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地位,里尔那里的人又特别挑剔。亚希尔先生希望我在上流社会占据一席之地,毕竟他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身为他妻子就有这项权利。你也晓得外地人的德性,最爱管人闲事,他们噼头就会问:苏姗·鲁维耶是哪号人物?到时就告诉他们,她是知名的画家,最近在迈尔海姆艺廊的画展大受好评,成功当之无愧。‘苏姗·鲁维耶身为殖民步兵团军官的遗孀,多年来凭借一己才华养家煳口,照顾年幼失怙的可爱女儿,展现出典型法国女性的坚毅性格。如今多亏了慧眼独具的迈尔海姆先生,她的作品即将于他旗下画廊展出,福斯有机会欣赏她细腻的笔触和熟练的画风。’”
“哪来的胡言乱语啊?”我说,竖起了耳朵。
“亲爱的,这是亚希尔先生要发布的宣传内容。法国各大报都会刊登这则消息。他实在太厉害了,竟然全盘接受迈尔海姆先生开出的严苛条件,眼睛都不眨一下。贵宾招待会上要开香槟庆祝,美术部长欠亚希尔先生的人情,他会发表铿锵有力的开幕演说,先赞赏我的人品和绘画才华,再提到国家的职责是论功行赏,所以已经买下一幅画当作国家收藏。巴黎各界人士都将出席,迈尔海姆先生会亲自招呼那些画评人,确保他们不但写出正面评价,还得占相当版面。那些毒舌的家伙真可怜,平时赚不了多少钱,让他们有些外快也算日行一善。”
“这些你都当之无愧呀,亲爱的。你本来就心地善良。”
“Et ta soeur.56”她这句法语无法翻译,“可是还没完,亚希尔先生又用我的名义,在圣拉菲尔海边买了一栋别墅,所以我在里尔社交圈的头衔,不但是知名艺术家,还是有产阶级的女士。他再过两三年就要退休了,我们到时就要像名流士绅一样,在蔚蓝海岸长住。他可以到海上划船捕虾,我则专心画画。我去拿画来给你看。”
苏姗作画多年,仿效众多旧爱的画风后,终于找到自己的风格。她依旧不会素描,但对于色彩极为敏锐。她给我看了很多作品,包括她与母亲住在安茹省时的风景画、凡尔赛宫花园和枫丹白露森林数景、巴黎近郊吸引她的街道风光。她的绘画往往浮光掠影,缺乏现实感,但带有鲜花的雅致,甚至有些随性脱俗。我特别喜欢其中一幅画,为了讨她欢心,便说我有意购买。主题似乎是“林间空地”或“白围巾”,事后虽再三检视,至今却仍无法确定。我询问了价钱后,觉得颇为合理,便当场成交。
“你人真好,”她开心大喊,“这是我卖出的第一幅画。当然啦,画展过后才能给你,但是我会请他们登在报上,说你买了这幅画,毕竟帮你宣传也不是坏事。你还真有眼光哪,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她拿起放大镜端详作品。“很有情调。”她边说边眯起眼睛,“我说的准没错,各种绿色的色调多么丰富,却又多么细腻啊!还有,中间这点白色,简直是神来之笔,赋予构图整体感,非常独特,这就叫才华,而且是真正的才华。”
看来她已朝职业画家迈进了。
“好啦,小宝贝,我们闲聊得够久了,我得开始工作了。”
“我也得走了。”我说。
“对了,可怜的拉里还跟乡巴佬混在一起吗?”
苏姗凡是提到美国人,便是这副鄙夷的口吻。
“据我所知是这样。”
“他那么贴心温柔,日子一定很难熬。如果电影没有乱演的话,那种生活简直太可怕了,有一堆流氓、牛仔和墨西哥人之类的。我不是说牛仔没有吸引力,毕竟那身肌肉也很诱人。哎哟喂!可是独自走在纽约街头,好像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口袋里没有手枪可是很危险的。”
她送我到门口,吻了我的双颊。
“我们在一起那阵子很开心。要记着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