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6/6页)

虽然雅娜背对着他,于连还是一下把她搂住,贪婪地亲吻她的脖颈、她睡帽的垂边和睡衣的绣花领子。

雅娜胆战心惊,身子僵硬,不敢动弹,只觉得一只有力的手朝胸脯摸来。她用双肘护着胸脯,呼吸急促,被这种粗暴的接触搅得意乱心烦,真希望能逃走,跑出这房子,藏到什么地方,远远躲开这个男人。

于连不动了。雅娜背上感到他热乎乎的体温,于是,她的恐惧又平息了几分,忽然想到,她只要一翻身,就能和他拥抱了。

于连终于不耐烦了,怏怏不乐地说:

“这么看来,您根本不愿意做我的爱妻喽?”

雅娜从指缝轻声答道:

“难道现在我还不是吗?”

于连没有好气地回答:

“当然不是,亲爱的,好啦,您可别拿我开心了。”

雅娜听出他的不满情绪,受了极大触动,她立刻翻过身来,请求他原谅。

于连一把将她搂住,就像饿狼一般,快速吻遍她的面颊和脖颈,这是咬噬的、发狂的吻,发狂的爱抚,把她弄得六神无主。她张开了双手,任凭他摆布,思想陷入一片混乱,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这时,她感到一阵撕肝裂胆的剧痛,不禁呻吟起来,身子在他的手臂中扭动:她被他粗暴地占有了。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昏了头,记不清楚了,只有一点印象:他感激的轻吻,雨点一般落到她的嘴唇上。

后来,他肯定跟她说过话,她也肯跟他对话了。接着,他再次尝试温存一番,却被她惶恐地推开了。她挣扎的时候,碰到他的胸毛,跟她刚才感到的腿毛一样又密又硬,吓得她连连往后缩。

于连徒然地央求了半晌,最后也不免厌倦,便仰身躺着不动了。

这时,雅娜却浮想联翩,她感到失望的情绪袭入她的内心深处,幻想破灭了,这同她所陶醉的憧憬大相径庭,热切的期待落空了,向往的幸福成了泡影,心中暗道:

“哼,他所说的做他的妻子,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儿!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她黯然神伤,这样待了许久,失神地望着壁毯,望着环抱闺房的这一古老的爱情传说。

然而,于连不再说话,也不动弹了,雅娜这才把目光慢慢移过去,发现他已经睡着啦!他睡着啦!他半张着嘴,安安静静地睡着啦!

雅娜气愤极了,简直不能相信,竟然把她当做偶然遇合的女人看待,这种酣睡比他粗暴的求欢更使她蒙受侮辱。这样一个夜晚,他还能睡觉?看来,他们俩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对他丝毫不足为奇?噢!她宁愿遭毒打,再受凌辱,宁愿受到可恶的爱抚的百般折磨,直到丧失知觉。

雅娜用臂肘支撑,俯过身子,一动不动地久久凝视他,倾听他嘴唇发出的轻微气息,时而略带鼾声的气息。

天亮了,起初是暗灰色,渐渐明亮起来,继而出现粉红的霞光,最后放射万道光芒。于连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一伸懒腰,看着妻子,微微一笑,问道:

“你睡得好吗,亲爱的?”

雅娜发现他现在对她用“你”的称谓,不免惊诧,便答道:

“好啊。您呢?”

“嗯!我吗,好极了。”

于连说着便转过身去,亲了她一下,接着娓娓纵谈起来。他向妻子阐述生活的打算,以及节俭的思想,他多次提到“节俭”这两个字,叫雅娜好不奇怪。雅娜只是听着,望着他,但不大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她却千头万绪,多少事情飞快地掠过心头。

钟敲响了八下。

“好啦,咱们该起床了,”于连说,“起来太晚,会叫人笑话的。”

他头一个下床,梳洗打扮好了,又殷勤地侍候妻子梳妆,不让她叫罗莎莉来。

要出新房的时候,他又叫住妻子:

“要知道,咱俩之间,现在可以你我相称了。不过,当着你父母的面,还要等一等为好。等咱们旅行度蜜月回来,再这样相称就自然了。”

直到午餐时雅娜才露面。这一天过得跟平常一样,仿佛毫无变化,家里只是添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