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纳西的新闻界(第2/3页)

我们发现泥泉《晨声报》那个昏头昏脑的恶棍又按照他的撒谎的惯癖放出了谣言,说范·维特没有当选。新闻事业的天赋的使命是传播真实消息,铲除错误,教育、改进和提高公众道德和风俗习惯的趋向,并使所有的人更文雅、更高尚、更慈善,在各方面都更好、更纯洁、更快乐;而这个黑心肠的流氓却一味降低他的伟大任务的身价,专门散布欺诈、毁谤、谩骂和下流的话。

布雷特维尔城要用尼古尔逊铺道材料修马路——

它更需要一所监狱和一所贫民救济院。一个鸡毛蒜皮的市镇,只有两个小酒店、一个铁匠铺和那狗皮膏药式的报纸《每日呼声》,居然想修起马路来,岂非异想天开!《每日呼声》的编者卜克纳这下贱的小人正在乱吼一阵,以他那惯用的低能的话极力鼓吹这桩事情,还自以为他是说得很有道理的。

“你看,要这样写才行——既富于刺激性,又中肯。软弱无力的文章叫我看了心里怪不舒服。”

大约在这个时候,有人从窗户外面抛了一块砖头进来,噼里啪啦打得很响,使我背上震动得不轻。于是我移到火线以外——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对人家有了妨碍。

主笔说:“那大概是上校吧。我等了他两天了。他马上就会上来的。”

他猜得不错。上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

他说:“老兄,您可以让我和编这份肮脏报纸的胆小鬼打个交道吗?”

“可以。请坐吧,老兄。当心那把椅子,它缺了一条腿。我想您可以让我和无赖的撒谎专家布雷特斯开特·德康赛打个交道吧?”

“可以,老兄。我有一笔小小的账要和您算一算。您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我在写一篇文章,谈‘美国道德和智慧发展中令人鼓舞的进步’,正想赶完,可是这倒不要紧。开始吧。”

两把手枪同时砰砰地打响了。主笔被打掉了一撮头发,上校的子弹在我的大腿上多肉的部分终结了它的旅程。上校的左肩被稍微削掉了一点。他们又开枪了。这次他们两人都没有射中目标,可是我却遭了殃,胳臂上中了一枪。放第三枪的时候,两位先生都受了一点轻伤,我被削掉一块颧骨。于是我说,我认为我还是出去散散步为好,因为这是他们私人的事情,我再掺和在里面不免有点伤脑筋。但是那两位先生都请求我继续坐在那里,并且极力说我对他们并无妨碍。

然后他们一面再装上子弹,一面谈选举和收成的问题,同时我就着手包扎伤口。可是他们马上又开枪了,打得很起劲,每一枪都没有落空——

不过我应该说明的是,六枪之中有五枪都光顾了我。另外那一枪打中了上校的要害,他很幽默地说,现在他应该告辞了,因为他还要进城办事情去。然后他打听了殡仪馆的所在,随即就走了。

主笔转过身来向我说:“我约了人来吃饭,得准备一下。请你帮帮忙,给我看看校样,招待招待客人吧。”

我一听说叫我招待客人,不免稍觉畏怯,可是刚才那一阵枪声还在我耳朵里响,简直吓得我魂不附体,因此也就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

他继续说:“琼斯三点钟会到这儿来——赏他一顿鞭子吧。吉尔斯佩也许还要来得早一点——把他从窗户里摔出去。福格森大约四点钟会来——

打死他吧。我想今天就只有这些事了。要是你还有多余的时间,你可以写一篇挖苦警察的文章——把那个督察长臭骂一顿。牛皮鞭子在桌子底下;武器在抽屉里——子弹在那个犄角里——棉花和绷带在那上面的文件架里。要是出了事,你就到楼下去找外科医生蓝赛吧。他在我们报上登广告——我们给他抵账就是了。”

他走了。我浑身发抖。后来那三个钟头完了的时候,我已经经历了几场惊心动魄的危险,以致安宁的心境和愉快的情绪通通无影无踪了。吉尔斯佩是光顾过的,他反而把我摔到窗户外面了。琼斯又即时来到,我正预备赏他一顿皮鞭子的时候,他倒给我代劳了。还有一位不在清单之列的陌生人和我干了一场,结果我被他剥掉了头皮。另外还有一位名叫汤普生的客人把我一身的衣服撕得一塌糊涂,全成了碎布片儿。后来我被逼到一个角落里,被一大群暴怒的编辑、赌鬼、政客和横行无忌的恶棍们围困着,他们都大声叫嚣和谩骂,在我头上挥舞着武器,弄得空中晃着钢铁的闪光,我就在这种情况中写着辞去报馆职务的信。正在这时候,主笔回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乱七八糟的一群兴高采烈、热心助人的朋友。于是又发生了一场斗殴和残杀,那种骚乱的情况,简直非笔墨所能形容。人们被枪击、刀刺、砍断肢体、炸得血肉横飞、摔到窗户外面去。一阵短促的风暴般的阴沉的咒骂,夹杂着混乱和狂热的临阵舞蹈,朦胧地发出闪光,随后就鸦雀无声了。五分钟之内周围就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血淋淋的主笔和我坐在那里,察看着由于这场厮杀四周地板上留下的一塌糊涂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