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的遗产(第2/14页)

夫妻两人订了一个庄严的契约,在这位本家还活着的时候,绝不向任何人透露这个重大的消息,以免哪个糊涂蛋把这件事情说给临死的人听,并且加以歪曲,使他感觉到他们似乎是偏不听话,曾经对这笔遗产怀着感激的心情,而且还公然违反事先的禁约,承认了这个事实,把它声张出去了。

在这一天其余的时间里,赛利记账记得一塌糊涂、错误百出,爱勒克也不能专心干她的事情,甚至拿起一个花盆或是一本书或是一根木头时,老是忘记自己打算干什么。因为他们两个都想入非非了。

“三——万——元钱!”

从早到晚,这几个令人神往的字像美妙的音乐似的,在这两个人的脑子里响个不停。

自从结婚那一天起,爱勒克就把钱管得很紧,赛利从来没有机会在不必要的用途上浪费一个钱,他简直就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

“三——万——元钱!”这个悦耳的声音始终响个不停。这是一笔绝大的巨款,不可思议的巨款。

从早到晚,爱勒克老在盘算着如何拿这笔钱投资,赛利老在考虑怎样把它花掉。

那天夜里,他们不读小说了。孩子们老早就走开了,因为她们的父母都不说话,显出心神不宁、毫无风趣的样子。她们亲吻父母、在临睡之前向他们道晚安的时候,所得的反应非常冷淡,仿佛她们是向空气亲吻似的。她们的父母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们的亲吻,孩子们离开了一个钟头之后,他们才注意到她们已经不在了。那一个钟头里,两支铅笔一直在忙个不停——各人拟订各人的计划。最后还是赛利首先打破了沉寂,他兴高采烈地说:

“啊,那可真是了不起,爱勒克!我们首先开支一千块钱,买一匹马和一辆轻便马车夏天用,买一架雪橇和一件皮子的膝围冬天用。”

爱勒克果断而沉着地回答说:

“动用本钱吗?那可不行。哪怕有一百万也不能动!”

赛利感到深深的失望,脸上的喜色消失了。

“啊,爱勒克!”他以责备的口气说,“我们一向都在拼命工作,日子过得很紧,现在既然阔起来了,似乎应该——”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一些了;他的恳求触动了她的心。她以富有说服力的口气温柔地说:

“亲爱的,我们千万不能动用这笔本钱,那么做是不妥当的。拿这笔钱赚出来的钱,那倒可以——”

“那也行,那也行,爱勒克!你多么可爱、多么好心啊!这笔收入一定不少,只要我们能把它拿来花——”

“那也不能全部花掉,不能全部花掉,亲爱的,不过你可以花一部分。我是说,可以合理地花一部分。可是全部的本钱——每一个铜板——必须马上叫它生利,并且还要不断生利才行。你懂得这个道理吧,是不是?”

“噢,我——懂得。是呀,当然懂。可是我们得等很久呀,第一期结算利息就在六个月以后。”

“是的——也许还要久一点。”

“还要久一点呀,爱勒克?为什么?他们不是半年付一次利钱吗?”

“那种投资吗?——是的,可是我不会采取那种投资方式。”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要赚大钱。”

“赚大钱。那太好了。往下说吧,爱勒克,什么办法?”

“煤,新开的矿,烛煤。我打算投资一万元,买优先股。我们把公司成立起来之后,一股的钱就可以算作三股。”

“天哪,那可是好极了,爱勒克!那么,我们的股票就值——值多少?什么时候?”

“大概要一年。他们半年付一分息,总值是三万元。一切我都很清楚,这份辛辛那提的报纸上登着广告哩。”

“天哪,一万块钱变成三万——只要一年!我们把这笔钱整个儿投进去吧,那就可以有九万元到手了!我马上写信去认股——明天也许就太晚了。”

他往写字台那边飞跑,可是爱勒克制止了他,叫他回到椅子上坐下。她说:

“别这么发疯吧。我们非等钱到了手,绝不能先去认股,这你难道不明白吗?”

赛利的劲头冷掉了一两度,可是他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噢,爱勒克,钱反正是会到手的,你也知道——而且快得很。说不定他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简直可以说,百分之百,他现在正在赶紧打扮,准备见阎王哩,噢,我估计——”

爱勒克打了个冷战,说道:

“你怎么说这种话呀,赛利!千万别这么说,这实在太不像话了。”

“啊,好吧,只要你愿意,那就让他戴上灵光升天堂吧,反正他怎么打扮、上哪儿去,都与我不相干,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难道你连说话都不许人家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