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郎(第3/5页)

第二天,武承休设筵请田七郎赴宴,田七郎推辞不来。武承休到田七郎家去,坐下来就要酒喝。田七郎亲自给他倒酒,以鹿肉干待客,既有情义,又有礼貌。隔了一天,武承休又作回请,田七郎这才前来,两人交谈融洽欢畅。武承休要以银两相赠,田七郎不肯接受。武承休托言是用来买虎皮的,田七郎这才收下。田七郎回家一看,估计收藏的虎皮不值那些银子,打算再猎取一些,然后一起交给武承休。不料他进山三天,什么也没打着。又赶上妻子生病,他熬汤煎药,顾不上打猎。过了十天,妻子去世,为备办斋祭送葬诸事,接受的银两被稍微花去了一些。武承休又亲自前来吊唁送葬,礼节规格很高。妻子入葬后,田七郎背上弓弩,进入深山老林,更想用猎物来报答武承休,但是始终一无所获。武承休打听到事情的缘由,总是劝田七郎不要着急。他恳切希望田七郎能抽空来看自己,但田七郎终究因负债而不安,不肯前去。于是武承休说先要田七郎家中原有的虎皮,以便促使田七郎快来。田七郎查看家中原有的虎皮,发现已被虫子蛀坏,毛已脱光,因而愈加懊丧。武承休得知后,骑马赶到田家,极力加以慰解。看到那些蛀坏的皮子,武承休说:“这也挺好。我想要的,本来不在乎是否带毛。”便卷起皮子往外走,同时请田七郎同往。田七郎不去,于是自己回了家。田七郎考虑这些皮子终究不足以报偿武承休,便带着干粮进山,经过几夜,打到一只老虎,整个送给了武承休。武承休大喜,备办酒食,请田七郎小住三天。田七郎坚决推辞,武承休锁上大门,让他出不去。武氏的宾客见田七郎土里土气,私下都说武承休乱交朋友。而武承休与田七郎揖让的礼节,超过诸位宾客许多。武承休要为田七郎更换新衣,田七郎推却不受,武承休乘田七郎睡着时给偷偷换上,田七郎不得已,只好接受。田七郎回家后,他的儿子奉祖母之命,送还新衣,并要讨回父亲的破衣服。武承休笑着说:“你回去告诉奶奶,旧衣服拆了,做鞋里子啦。”从此,田七郎每天都给武承休送兔鹿野味,但请他来,他却不来。有一天,武承休去看望田七郎,正值田七郎外出打猎没回来。田母走出来,倚着门框隔着门对武承休说:“你别再勾引拉拢我儿子,大大地不怀好意!”武承休恭敬行礼,羞惭地离开田家。

过了半年左右,家人忽然说:“田七郎因猎豹子与人争执,打死了人,捉到官府去了。”武承休大惊,飞马前去探望,田七郎已刑具在身,收押在监狱里。见了武承休,田七郎没说什么,只是说:“今后烦你关照我的老母。”武承休悲伤地走出来,赶紧用重金贿赂县官,又用一百两银子贿赂仇家。过了一个多月,没事了,田七郎被释放回家。田母感慨地说:“儿子的性命都是武公子给的,不是老身所能爱惜的了。我只祝愿武公子一辈子都无灾祸,这就是儿子的福气啦。”田七郎要去拜谢武承休,田母说:“去就去吧,见到武公子不用表示感谢。小恩可以感谢,大恩无法感谢。”田七郎见到武承休,武承休用温和的话加以安慰,田七郎只是连声应承。家人都嫌田七郎冷淡,武承休却喜欢他诚实厚道,对他更加优待。从此,田七郎经常一连几天住在武承休家,送给他什么东西,他就收下,不再推让,也不表示报答。

这一天,正好赶上武承休的生日,宾客仆人很多,夜间客舍住满客人。武承休和田七郎一起睡在一间小屋里,三个仆人就在床下睡在干草上过夜。二更将尽时,仆人都已睡着,他们二人却仍然谈得火热。田七郎挂在墙上的佩刀,突然从刀鞘中腾出好几寸高,发出“铮铮”的声音,闪烁着如电的寒光。武承休为之一惊,连忙起身,田七郎也起来问:“床下睡的什么人?”武承休回答:“都是仆人。”田七郎说:“他们之中一定有坏人。”武承休问何以见得,田七郎说:“这把刀买自外国,杀人从来见血即死。至今传了三代人,斩首数以千计,仍然如同新磨的一般。这把刀见到坏人就会发出声响,跃出刀鞘,可能离杀人不远了。公子应当亲近君子、疏远小人,或许还有免遭祸难的一线希望。”武承体连连点头。田七郎终究郁郁不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武承休说:“吉凶灾变都是天数,为什么这么忧虑重重?”田七郎说:“我什么都不怕,要说忧虑重重,只因老母还在。”武承休说:“何至于突然就到了这般地步!”田七郎说:“没事就好。”原来床下睡的三个仆人,一个叫林儿,是个备受宠爱的娈童,最让主人喜欢;一个是僮仆,十二三岁,武承休经常使唤他;一个叫李应,最为愚顽不驯,往往因小事瞪着眼与武承休争执,武承休经常生他的气。当天夜里,武承休默默地想来想去,怀疑一定就是此人。第二天清晨,武承休把他叫来,用好话打发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