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秧(第6/8页)
又听到有人劝主人的声音,主人不听,更急促地推打门。那劝的人说:“请问店主你想怎么办?想杀了他们吗?有我们这几位客人在,必定不会坐视你们行凶。如果两人中有一人逃跑了,要让他们认罪又怎样措辞?想告到公堂吗?说明了你家管教不严,正是自取其辱。况且你是开旅店的,明明是陷害欺诈,怎能保证女子没有别的话?”店主人瞪着眼睛无话可说。吴生听了,暗暗感谢佩服解劝的人,但不知是谁。起初,旅店快要关门的时候,有个秀才带个仆人,来到店里外院住。他带着好酒,让遍所有的客人,尤其是对店主人和姓黄的更是热情。店主人和姓黄的想起身告辞,秀才扯着他们的衣服,苦苦挽留不让走。后来,他们找到机会溜走了,就抄起棍棒跑到吴生住的房间。秀才听到喧闹声,这才进去劝解。吴生趴在窗上窥视,原来是狐狸朋友,心里暗暗高兴。又见店主气势已被压下去,就说大话吓唬他们。又对女子说:“为什么不吭一声?”女子哭着说:“只恨自己不像人,被人驱使干这种贱事!”店主听了,吓得面如死灰。秀才叱骂道:“你们这伙所干的禽兽不如的行为,已经完全暴露了。这是我们客人所共同愤恨的事情!”这时,姓黄的和店主都放下了手中刀棍,跪在那里请求原谅。吴生也开门出来,怒气冲冲地把他们大骂了一顿。秀才又劝解吴生,双方这才和解。女子又哭了起来,宁死不回去。这时从内房里跑出几个丫环老妈子,揪住女人往屋里拉,女子趴在地上,哭得更加哀痛。秀才劝店主高价把这个女人卖给吴生,店主低着头说:“‘做了三十年的接生婆,今日竟然把婴儿倒裹在襁褓里!’既然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就依从了秀才的办法。吴生不肯多破费,秀才在主客之间调停,最后议定五十两银子。双方人钱交付后,晨钟已经敲响,于是一起赶紧收拾行李,载着女子离开。
女子没有骑过马,在马上精疲力竭。到了午间稍稍休息一会儿。休息后将要上路,叫报儿,报儿不知哪去了。太阳已经偏西了,还不见报儿的踪影,吴生很是纳闷,便问狐狸。狐狸说:“不要担忧,他快回来了。”星月已经出现了,报儿这才回来。吴生盘问他。报儿笑着说:“公子拿出五十两银子肥了这些奸贼,我心里不平。刚才与鬼头商议好,返身去把钱要回来了。”说着把银子放在桌子上。吴生惊奇地询问其中缘故,原来鬼头知道女子只有一个哥哥,出远门十几年没回来,于是幻化成她哥哥的形像,让报儿假冒她的弟弟,到店主家要找姐姐妹妹。店主一见就被唬住了,非常恐慌,假托她病亡了。这两个人说要报官,店主更害怕了,便拿银子贿赂他们,贿赂的价码渐渐增到四十两银子,这两个人才答应离开。报儿把过程说了一遍。吴生便把这些钱送给了报儿。吴生回家后,与这个女人情义很深厚,家里更富裕了。后来,细细询问女子,才知道路上遇到的美少年就是她的丈夫,史郎就是那个姓金的。她穿着一件槲绸披肩,说是从山东一个姓王的那里得到的。原来这帮骗子党羽很多,包括旅店主人,他们都是一伙的。哪里想到吴生所遇到的即是王子巽为之叫苦连天的那些人,这种巧合,不也叫人感到痛快吗!古人说得好:“会骑马的人往往容易摔下来。”
【注释】
- 鬼蜮:喻奸诈阴狠。《诗•小雅•何人斯》:“为鬼为蜮,则不可得。”蜮,又名短狐、射工或水弩,传说伏于水中含沙射人的一种动物。
- 冲衢:冲要通衢。指交通要道。
- 御人于国门之外:指在郊野以武力拦路劫掠。御,抵拒。国门,城门。
- (lí离):割。
- 萍水相逢:如浮萍逐水,偶然相逢。王勃《滕王阁序》:“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 倾盖之交:旅途中仓促结识的朋友。倾盖,倾斜车盖;指并车接谈。形容初交相得。《史记•邹阳列传》“谚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何则?知与不知也。”
- 阱:陷阱。指骗局。
- 王子巽:王敏入,字子逊(通“巽”),号梓岩,淄川人。县学生员。家贫,事父母孝。传见《淄川县志》六“续孝友”。
- 族先生:族人中的前辈。旗籍太史:隶籍八旗的翰林院官员。按:淄川王,字子下,王鳌永子。王鳌永于顺治元年以户部右侍郎奉命招抚山东、河南,于青州为农民义军赵应元部所杀。王以父于顺治二年世袭銮仪卫指挥,隶镶蓝旗。后钦取入内三院办事,曾为内秘书院侍读,职司相当于翰林院侍读。因王隶旗籍,文中所称之”旗籍太史”,或当指彼。王卒于康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