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棍棒与犬牙法则(第3/4页)

戴夫是车辕犬或叫压橇狗,巴克在它前面拉,再前面是索莱克斯;其余的狗都在前面,排成一列纵队单行,丝毛犬占据着领头狗的位置。

将巴克安排在戴夫与索莱克斯之间是有目的的,这样,它可以受到培训。它是一个合格的学生,而它们同样是合格的老师,途中从不允许它长时间地出格犯错,总是用它们的尖牙利齿给它上课。戴夫很公正,也很聪明。它从没有无缘无故地咬巴克,而当巴克站住不走必须受惩罚时,戴夫也决不放过它。由于有弗兰克斯的鞭子作为帮凶,巴克发现悔过自新比报复要容易。一次,在短暂停留期间,它把挽绳搞乱了,耽误了出发,戴夫和索莱克斯一起扑向它,给它一顿痛打。结果挽绳就乱得更加不可开交,但是自那以后,巴克万分小心,不让挽绳纠缠在一起;所以没等这天结束,由于它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活儿的要领,它的伙伴们差不多都不挑剔它了。弗兰克斯鞭子不再那么劈啪地频繁响起,而且毕罗尔特甚至抬起巴克的四脚,仔细查看,让它不胜荣幸。

这一天跑得很艰辛,爬上代牙峡谷,穿过希帕营地,经过斯堪尔斯及树林,穿越几百英尺深的冰河和雪堆,越过锡尔科特分水岭,这座分水岭矗立在咸水与淡水之间,一脸冷峻地守卫着忧伤和孤独的北方。在进入死火山的火山口形成的几个湖里时,它们有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而且那天晚上,他们驻扎在贝内特湖的大营地,那里有数千淘金者在造小船,以便春天冰化时用。巴克在雪地上挖好洞,疲惫不堪地睡着了,可是它在黑咕隆咚的寒冷中被早早地赶了起来,和它的伙伴们一块儿被套上拉雪橇的挽具。

那天他们行了四十英里的路程,路上的冰雪都是压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第二天以及之后的许多天里,他们就得自己开路前进,活儿更加辛苦了,进程慢多了。通常情况下,毕罗尔特走在队伍之前,他用雪鞋踩实积雪,使它们走起来轻松些。弗兰克斯在雪橇方向杆处给雪橇导向,有时换换位置,但不是经常换。毕罗尔特很忙碌,他为自己有冰雪方面的知识而自豪,这样的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秋天的冰非常薄,而在水流迅速的地方,一点冰也不会有。

巴克日复一日地戴着挽具干着苦力,时间似乎是遥遥无期的。他们常常在黑暗中拔营,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出现时,他们已经上了路,而且身后已留下了几英里新鲜的足迹。他们常常在天黑之后才安营扎寨,吃了点各自的定量鱼后,就爬到雪里去睡觉。巴克吃起来总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它每天的一磅半大麻哈鱼干定量,不知吃到了什么地方去。它从来就没有吃饱的时候,因此始终受着饥饿所引起的腹痛的煎熬。可是,其他的狗因为身体轻,而且生来就是过这种生活的命,它们只有一磅鱼的定量,却一点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它以往的生活使它养成了爱挑剔的毛病,但这种毛病很快就消失了。它原本吃饭很讲究,可是却发现它的那些先吃好的伙伴们抢吃了它没有吃完的定量。它没法防范。正当它在打退两三个伙伴的时候,鱼便到了另外几个伙伴的嘴里,不见了。要弥补这点,它就与它们吃得一样迅速;并且饥饿强烈地逼迫着它,它不得不去谋取不属于它的东西。它看看就学会了。派克是条新来的狗,是个狡诈的装病逃差者和小偷。当巴克看到它趁毕罗尔特转过身不注意,狡猾地偷了一片咸肉的时候,第二天它也仿效这一行为,并成功地偷到了一整块大肉。大家骚乱了起来,但是,没人怀疑到它;而那个笨拙的冒失鬼、常常被逮住的达勃,替巴克受了过。

这第一次的偷盗标志着,巴克适合在险恶的北国环境里生存。它标志着它的适应性极强,标志着它具有使自己顺应条件变化的能力,缺乏这样的能力,就意味着迅速而悲惨的死亡。而且,它还标志着它的道德本性的衰退或分崩离析,这种道德本性在无情的生存竞争中成了一种虚荣和一种障碍。在南方大陆,在爱与伙伴关系的法则下,大家尊重私有财产与个人感受;然而在北国,通行的是棍棒与犬牙法则,无论谁看重这样的东西,谁就是傻瓜,如果它遵守爱与伙伴关系的法则,那么它就不能获得成功。

这并不是因为巴克总结出了什么结论。归根到底,是它的适应能力强,它在无意识中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在它以往所有的岁月里,无论情况多么险恶,它从没有过从战斗中逃跑的历史。可是,那个穿红毛衣的人用棍棒在它心中打入了一个更为根本的原始法则。由于文明的熏陶,它可以为了道德精神而死,譬如去保护法官米勒;但是,现在它能够逃避对道德行为的维护,因此而保全它自己,这证明了它文明丧失的彻底性。它偷盗,并不是出于偷盗给它带来快乐,而是因为它的胃咕咕地叫。它没有明目张胆地盗窃,而是暗中巧妙地进行偷窃,那是因为它想到了棍棒和尖牙。总之,它之所以做它所做的事,是因为做比不做更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