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夫(第6/31页)

伊凡诺夫,戴着帽子,穿着外衣,和安娜·彼特罗夫娜、沙别尔斯基同上。

沙别尔斯基:(正和安娜·彼特罗夫娜、伊凡诺夫走出来)真的,Nicolas,这可绝对不人道啊!你每天晚上出去,把我们孤零零地留在家里,厌烦得我们一到八点钟就上床睡觉了。这可怕呀,这一点也不是生活!为什么你能去,我们就不能去呢?为什么?

安娜·彼特罗夫娜:让他去吧!让他出去吧,让他……

伊凡诺夫:(向他的妻)你生着病怎么能出门呢?你病了,太阳一落山,你就不应当出去了……不信你问问大夫。你不是一个小孩子啦,安妞塔,你应当懂事……(向沙别尔斯基)可你要到那儿去干什么呢?

沙别尔斯基:我呀,我情愿下地狱,到鳄鱼嘴里去,就是不要叫我待在这儿,我闷死了!我闷得发昏!谁都讨厌我。你把我丢在家里,本来是为了不叫她一个人闷气,可我只有骂她,使她苦闷!

安娜·彼特罗夫娜:让他去吧,伯爵,让他去吧!他既然出去快活,就让他出去吧。

伊凡诺夫:安妞塔,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知道我出去不是为了找快活的!我必须去谈谈那笔债务。

安娜·彼特罗夫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解释?去吧!没有人留住你!

伊凡诺夫:喂,我们不要吵吧!那不需要吧?

沙别尔斯基:(哭声)Nicolas,亲爱的孩子,我请求你,带我去吧!我要到那儿去看看那些恶棍和混蛋,那也许能叫我开开心!复活节以后,我就一直哪儿也没有去过!

伊凡诺夫:(烦躁地)咳,好啦,去吧!你们够多么叫我厌恶呀!

沙别尔斯基:去?哈,merci, merci……(欢欢喜喜地挽住伊凡诺夫的胳膊,把他领到一旁)我可以戴你那顶草帽吗?

伊凡诺夫:可以,只是快着点!(伯爵跑进房子)你们个个都多么叫我厌恶啊!可是,哎呀,我这说的叫什么话呀?安妞塔,我对你说话的样子,是不可饶恕的。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好啦,回头见吧,安妞塔,我得在一点钟左右回来。

安娜·彼特罗夫娜:科里亚,亲爱的,留在家里吧!

伊凡诺夫:(情感激动地)我的可爱的,我可怜的不幸福的亲人,我求求你,不要阻止我晚上出门吧。我出去是残忍的,没道理的,但是,就让我没道理吧!我在家里郁闷得难堪哪!太阳一下山,我立刻就叫痛苦压倒了。多么大的痛苦啊!不要问我这是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家里,是痛苦;我就到列别捷夫家去,到了那儿,更加痛苦;我就再回来,家里还是痛苦,就这样一直痛苦到天明……这简直是绝望啊!

安娜·彼特罗夫娜:科里亚……你留下来好不好?咱们就像从前那样谈谈……咱们就一块儿吃晚饭;咱们就读读书……那个好抱怨的老头子和我,为你学会了很多二重奏了……(抱住他)留下来吧!(停顿)我不明白你。像这样的情形,已经整整有一年了。你为什么变了呀?

伊凡诺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安娜·彼特罗夫娜:你又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晚上跟你出去呢?

伊凡诺夫:你如果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说出来恐怕是够残忍的,但是,最好还是说明白了吧……我每一感到烦闷,我……我就开始不爱你了。每逢这种时候,我甚至怕看见你。简单地说吧,我必须躲开这个家。

安娜·彼特罗夫娜:烦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吗,科里亚?试着唱一唱,笑一笑,生生气,像你从前那样……留在家里吧,咱们来大笑啊,喝家里造的酒啊,那咱们立刻就能把你的烦闷赶走啦。我来给你唱好吗?要不然,咱们坐在你的书房里,像从前那个样子,坐在黑地里,由你把你的烦闷说给我听……你的眼里充满了多少痛苦啊!我要盯着它们看,我要哭,那咱们两个人就都会觉得舒服多了……(笑,同时又哭)不然,科里亚,可会是什么原因呢?是花朵每逢春天又开了,而愉快一去不再来了吗?是吗?那么,去吧,去吧……

伊凡诺夫:替我祈祷吧,安妞塔!(慢慢往前走,又停下来沉思)不行,我不能。(下)

安娜·彼特罗夫娜:去吧……(坐在桌边)

里沃夫:(在台上踱来踱去)安娜·彼特罗夫娜,你得定下一个规矩,一到钟打六下,立刻进去,一直在屋子里待到天明。黄昏时候的寒凉,对你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