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惊变(第8/13页)

狸姬大恸,手臂之上亦被三昧真火所侵,当真痛入骨髓,但眼见不死药被毁,心中之痛更甚于身,呆立半晌,面上肌肉簌簌而动,良久透出狰狞狠绝之色来,转向端木翠道:“端木翠,这是你自找的!”

那女子长吁一口气,淡淡一笑,以手背擦去唇边血迹,容色竟是说不出的平静。

小青花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子时已过,远远传来丑时的打梆声,在这死寂夜间,没来由地叫人堵心。

屋内传来匀长的气息声,旁侧公孙策睡得正熟,小青花呆呆坐了半晌,只觉心底苦涩得很,竟生出绝望和无依的感觉来,又坐了一会儿,忽地跳起来,想着:梦里神仙跟我说了《瀛洲图》在哪儿,我却在这儿干坐着作甚?真是该抽!

如此一想,果真狠狠掴了自己几巴掌,黑暗中摸到自己衣服,窸窸窣窣地穿上,又偷眼打量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公孙策,心中生出得意的感觉来:这次我自己偷偷地去,待你们发觉时,嘿嘿,我早到了瀛洲了。

愈想愈是沾沾自喜,小心翼翼绕过公孙策爬下床来,又在桌案上摸到佩剑别在腰间,从半支起的窗子爬将出去,四下看一回,确信无人发觉,这才豪情满怀地直取晋侯巷。

依照着梦中神仙指点的方位走街串巷,这一路倒是顺利,只是到了晋侯巷底才冷不丁猛吃了一惊,心道:这不是细花流吗,怎么《瀛洲图》在这里?难道新门主已经降服了猫妖把图给抢回来了?那么我去偷图岂非大大的不对?

这么一想顿觉事态严重,煞有介事地背着双手在细花流门口踱过来踱过去,俨然一副思想者的架势,踱了半天踱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白来一趟,且进去看看再说。”

说起来,细花流的围墙比之开封府是要容易征服得多了,饶是依旧费了好一番气力,小青花最终还是成功翻墙入院。脚刚挨着地,一口大气没喘匀,就听见砰的一声震响,急抬眼往声响处看过去,就见人影一晃,进了一扇门去。

小青花心下好奇,蹑手蹑脚去到门边,踮起脚尖越过门槛往里张望,就见一个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正侧向而立,身姿英挺,长眉星目,薄唇微抿,面上怒色不断蕴积,显是气得不轻。

小青花恍然:这位想必就是细花流的新门主温孤苇余了,竟然生得这么好看。

转念一想:我的主子也生得极好看的,神仙当然会生得好看。

其实温孤苇余样貌虽说出众,但尘世之中未必没有能出其右的人物,远的不说,近搁着开封府的展护卫……

小青花看人看事,总脱不掉神仙崇拜的情结,哪怕仙凡旗鼓相当,在它心中总是神仙更胜一筹。相貌再丑的神仙,在它看来都是飘逸出尘个性独特,不走寻常路,深更半夜在细花流对着温孤苇余冒星星眼实属寻常。好容易淡定下来,目光蓦地溜到温孤苇余身遭悬空的三幅仙山图,心中猛地一跳:三幅图果然都在这里,神仙一出手端的不凡,早知如此,我还去找展昭帮忙作甚,早些来找温孤门主,没准儿这会儿都到瀛洲了。

因想着怎生上去跟温孤苇余打个招呼,又想着来得仓促,连份见面礼也没备上,显得礼数不周,再一想翻墙进来,连个拜帖都没递,实在不符流程,思来想去,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又在那儿哼哼哈哈,钻起牛角尖了。

且不说小青花在这头愁肠百转纠结得不行,室内的温孤苇余却是越来越耐不住了,眼梢尽处掩不住的躁狂之色,两手死死攥住,骨节处咯咯作响,泛出青白的颜色来。

忽地海浪声起,极为突兀。

小青花鼻端蓦地闻到海风腥咸气息,只觉怪异之至,方一抬头,就听温孤苇余喉间低吼一声,右手虚抓,向着《瀛洲图》猛探过去。说来也怪,甫一挨图,手臂旋即没入,竟像是图面凹了进去。

小青花揉揉眼睛,未及反应过来,温孤苇余生生自图内抓出一个人来,五指紧扼那人脖颈,狠狠掼于地上。

小青花但觉地面微微一震,惊得险些跳起来,心想:这样子掼将下去,岂不是要死人的?

温孤苇余怒不可遏,道:“孽障,谁允你去的瀛洲?”

那人闷哼一声,这一摔极其之狠,须臾间竟是动弹不得。俄顷缓缓偏过头来,面色极是痛楚,眼底却现出讥诮神色来。

这一偏正将脸庞对着小青花,小青花看得分明,差点儿惊呼出声,幸好手快捂住了嘴巴,心中直如擂鼓般震个不停:那不正是猫妖吗?

正惶惶无措间,屋内的温孤苇余反停住了,缓缓凑近狸姬嗅了嗅,死死盯住她道:“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狸姬面上神色怪异莫测,忽地龇起尖利獠牙,冷笑道:“我的齿缝之间都是血肉,你要不要辨辨这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