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要所有事情大白于天下,我要黑的归黑,白是白!”(第2/8页)

那一次,少不了被威胁,热雷米贴近她的耳朵,其实还说了一个秘密。

他说:“记不记得你那个出去找人的同事?他告诉我们保护区的位置,说除了他,还剩一个年轻的、资历尚浅的小姑娘。当时我们就觉得,如果只剩这个小姑娘,事情就好办多了啊。”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笑声犹在耳畔。

岑今看向恩努:“雨这么大,不上来坐吗?”

恩努摇头,坚持这么站着。

“见完热雷米,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就想通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热雷米把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我不站出来,真相永远没人知道。那些人命怎么算?我的同事怎么算?他的骨头混在二十万卡西人的骨头里,捡都捡不出来,但害他的人被卡隆民众捧成了英雄。”

恩努沉默,雨水浸入鞋袜,足底冰冷。

岑今看着伞沿挂下连绵不断的雨线。

她一直梦想,会有个盖世英雄,披着战甲,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可以来救她。

但那时候,她忽然就想通了。

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个人,但战甲一直都在,是为她准备的——她要自己穿上。

要放弃的,也只不过是一条命和当时已经过得糟烂无比的生活。

“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要做的,是和热雷米他们斗一场。但我不想让他死得无声无息,那样他会被当成英雄怀念——我要所有事情大白于天下,我要卡隆参与其中,我要黑的归黑,白是白!

“那天晚上,卡隆的频道反复放几个新闻节目,我盯着你的脸,听着你的演讲,看到你被警察驱逐着狼狈逃跑,忽然意识到,也许大家可以来一场彼此不见面的合作。”

她拨了电话给热雷米,热雷米问她:“你要多少?”

她回答:“50万。”

热雷米答应了,但有附加条件——他这种人,不会让钱白白流出指缝。

“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结合?你拿过勋章,我也拿过,如果我们在一起,会是很好的招牌——足够我们在卡隆再赚十年的钱。”

岑今在电话里说:“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头正翻着一页关于河豚毒素TTX的介绍。

她喜欢这毒。

中毒者虽然不能讲话、不能动,在死亡过程中却始终头脑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事情也如她所愿:她站在不能动弹却意识清醒的热雷米身边,居高临下,一条条宣判他的罪,通知他,这毒没得救:“你感受一下死的过程,很少人能有这个机会。”

然后,她放起音乐,轻轻旋开保险箱的旋钮。

第二个是瑟奇。他藏得隐秘,她找不到他,但她知道他会来找她,也知道该怎么去辩解。

果然,半年之后,瑟奇在一条暗黑的巷子里截住了她。岑今险些被掐死,但她一直笑,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我,我知道是谁,我们都躲不掉。你杀了我,你就找不到替罪羊了。”

瑟奇半信半疑地松了手。

岑今捂着喉咙咳嗽,说:“你去查一查,卡隆有一个复仇者组织,我那晚去见热雷米,就是为这件事去的,没想到对方已经下手了。你查一查,就知道我没撒谎……”

瑟奇跑了,只恨不能藏到地心。但有人会找上他,她是没这个能耐,有人有。

她耐心地等到上帝之手初具规模,然后寄出那封揭发信。全篇打印,只是到那几个名字时,觉得像所有的信函信件一样,最重要的部分,都有必要手写。

追缉不是传奇故事,所需的时间永远比想的要漫长。瑟奇的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赫尔辛基正裹挟在寒冬未尽的朔风雪里。

钟点女工尖叫着去拨电话报警,她却勾起唇角,看着窗玻璃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身影,露出一抹微笑。

恩努低声说:“岑小姐,其实你写揭发信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名字抹掉。”

岑今笑:“没用的,就算抹掉,瑟奇也一定会为了脱罪,把我咬出来。而且,在保护区里,我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也无意隐瞒。这六年,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要一场审判,想要很多双眼睛。结果不那么重要,只想把过往摊开,让人看也好,骂也好,指责也好,可以不用再瞒——有些秘密在体内会长成横生的骨头,戳烂自己的肝肠。

“但让我去死,我终究有点不甘心,所以我亲手给热雷米送终,也是帮自己下决心,就算最后要赔命,我也不算真的无辜——你可能不知道,虽然证据不足,但法国警方并没有彻底消除对我的怀疑。我不落在你们手里,也迟早会落在他们手里。”

恩努苦笑:“我是真的想不到……岑小姐,有你算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