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要那个
亓官似乎就是认准了玄微,打从他露面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最后竟跟到了床榻上。
玄微自然不允,亓官只大睁着眼睛看着他,道:“我跟师父睡。”
玄微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颇觉头痛。
罢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便是妥协了。
亓官便露出一个笑容,右脸颊跟着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他甩掉两只鞋爬上榻去,解下外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那只孤单单的枕头边上,顺手拍了拍,接着翻身躺下,脑袋就枕着那一叠衣裳。
他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小腹,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来,望着玄微:“师父,你不睡觉么?”
“……我还有功课要做。”玄微微微一顿,又道:“我不是你师父。”
“哦。”亓官就老老实实应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玄微看了看他嘟嘟的脸颊,忽然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又戳一下。亓官被戳得睁开眼,一脸疑惑:“师父?”
玄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不做功课么?”
修行之人需勤谨修炼,每日早中晚都要依照法诀沟通天地,吐纳天地灵气,丹田中的灵力便在这样的周天循环中,寸寸积累,直到有朝一日水满池溢,再得破境机缘,就可鱼跃龙门,踏入新的修行境界。
亓官一脸懵懂:“什么功课?”
玄微:“修行的功课。”
亓官眨了眨眼睛:“要睡觉。”
玄微讶然:“你这样……是如何修到筑基的?”
亓官神情有些茫然。
玄微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败下阵来,“罢了。”他伸手盖住亓官的眼睛,“睡罢。”
亓官听话地闭上眼睛,不一刻呼吸声就变得匀细绵长起来。玄微拿开手,盯着他的睡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抖开榻上的薄被,与他盖上。
他正要离开,忽然眼角似乎注意到什么,转回头盯着少年白皙的脖颈看了两眼,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衣领——就见一棵细藤正随着被拨开的衣领舒展着枝叶,那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细叶还卷了过来,蹭了蹭他的手指。
这是……寄蜉蝣?
玄微神情微动,见它卷着他的手指,似乎是在表示友好,没一会儿便松开枝叶,顶端的小嫩叶挨着亓官颈侧,接着耷拉下来,看着像是、也睡着了一般。
玄微垂眸瞧了片刻,重新为亓官拢好衣领,并将薄被往上拉了拉。亓官似乎察觉到颈侧的动静,微侧过脸来,脸颊挨着他的手蹭了蹭,嘴里嘟囔着:“师父……”
玄微的手指微微一颤。
——
翌日。
亓官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师父?”
玄微立在榻前,身上已装束妥当:“一日之计在于晨,该起床练功了。”
“哦。”亓官乖乖地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来,就在榻上摆了个趺坐的姿势,不过瞬间,即有如雾般的灵气飘来,钻进他体内。
此刻天色未明,但修道之人自然不仅仅是用眼睛去看,玄微的灵识中,亓官此刻就像是一个大漏斗一般,天地间被引动的灵气纷纷朝这里涌来,向他体内灌注而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引动朝这方小院涌来的灵气越来越多,薄雾一般的形状也越来越稠密,竟在亓官身周形成了一团云气。
玄微挥手在四周布下禁制,又自袖中摄出一堆灵石,顷刻间摆下一座聚灵阵,见灵气不再往这边涌动,才微微蹙眉,看向正专心运转法诀修炼的亓官。
怪不得他不必勤修苦练,就凭这小小年纪跻身筑基,这样可怕的天赋,传说出去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动。
亓官对此懵然不知,行功已闭便睁开眼来,就见坐在桌旁的玄微睁开眼来,指了指他身边一叠灰色衣物:“这是外门弟子所着服色,我已替你领了来。”
亓官换上衣服,又要去拿自己那条坠金饰玉的腰带,玄微道:“不要那个。”这腰带太过华丽,昨日他束着在膳堂走了一圈,就招来许多目光,风头太过,并非善事。
亓官抓着腰带看了一眼,有些不舍,脸上就带了出来。
玄微走过来,目光在他脸上一掠,旋即落在腰带上:“……喜欢?”
亓官道:“它能装东西,好多东西。”先时左家人的行李就是放在里边,一道带过来的。而且,这腰带束在腰上,取用也方便,他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想一想,伸手就能拿到。
玄微忽笑了一下,自袖中摸出来一个指环,取了亓官一滴精血融进去,又施了禁制,拉过他的手与他戴在手指上,这才道:“那个不好,以后用这个。”
亓官好奇地看着那个指环在指根消失,只留下一片指甲掐痕般的细叶印记。他惊奇地睁大眼睛,举着手看了半晌,又抬起头看玄微,眼睛闪闪发亮:“师父,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