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3/4页)

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要冲破青绿色的制服,伊戈尔用右手遮罩住自己的脸孔,向后倒向了椅子的靠背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联盟在我离开之后,也在以恶意之血做着实验。”

……

季耶夫从黑市交易来数以千计的奴隶,这些人和从边境绑架来的流民一起,被源源不断地送往中枢之外的新实验室。近两年过去,先驱者却没能发现任何消解恶意之血服用者必死后果的方法。是在那个时候,季耶夫第一次调转了战术的方向。

他将稀释调整过后的遗产样本送往了撒格朗。

“游医”“秘药”“让获得基因病的民众获得延命的手段”——这些都是季耶夫为了达到最终目的而铺下的垫脚石。

他的真正目的在于让撒格朗的军队服下“恶意之血”。

撒格朗的战力潜能实际上要远优于联盟;和固守着“人类的完整性”的联盟相比,他们早早就应用了百分之百和大脑接驳互通的机甲,在太空战中拥有着极强的机动力和炮火回避率。但是撒格朗的军队也面临着一大瓶颈——他们能够投入机甲的健康兵士实在太少了。身体改造会妨碍军士的作战表现,大大小小的基因病也在不断缩小着他们征兵的范围。他们亟需一种途径,来保证他们现有兵士的健康,并且在未来扩大他们的征兵范围。

当伊戈尔解释到这里,尤金终于找到了能够解释之前一切不合之处的答案。

——撒格朗政府一定是咬上了季耶夫的钩子,不仅让军队服下了遗产之血,并且还让这样的药物在民间推行开来。

“以目前的情况,如果撒格朗不反击的话,在几个月之内,撒格朗的军队中绝大多数士兵便会悉数死亡。然后再过数年,有病状的服药人也会全部发作完毕。在那样的情况下,对于失去希望的民众来说,或许和联盟合并才是民心所向。”伊戈尔嘲讽地摊开了手:“到了那时,湮灭和网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个疯子会真正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个幅度并不大,却暗含癫狂的微笑出现在了白发男人的脸上。

“我原本并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帕尔默。我只想好好活着……假装自己还是一个人类。假装自己可以……”

伊戈尔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僵硬地扭曲着。

“可以获得普通人的幸福。”

……就算的样貌古怪,凭借着过去的训练,伊戈尔依旧能够在撒格朗的军队里谋求到一官半职。他在来撒格朗的前两年内会断断续续地打探着阿妮卡的消息,却在第三年停止了这样的动作。

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家人。

对象是他雇来采买和打扫的单身母亲。女人的个头并不高,身体有些微胖,鼻尖还有着雀斑。他在一开始不常与她说话,怕自己的眼睛与獠牙吓到她,女人却在一个雨夜抱着高热的女儿敲响了他的门。

——救救她吧,先生,我只有您可以帮我了。

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求助的他带着女孩和女人去往了医院,只有四岁的小姑娘有着和母亲不一样的蜜糖肤色,琥珀的眼睛很亮很亮。

……那是他想象过的,和阿妮卡之间孩子的模样。

遗产剥夺了他成为父亲的能力,上天却在冥冥之中给他送来了一个欠他的孩子。女人呜咽着靠在他的肩上,他在迟疑了很久之后,将手放在了女人的肩膀。

和爱欲无关,在艰难的现实面前,仅仅是有所依偎地活下去,就是一种微薄的,奢侈品一般的幸福了。

“你没有过妻女,帕尔默。你永远不会知道失去家庭意味着什么。”

伊戈尔无法产生泪水的眼睛里闪着灼人的光。

“尤其是在你被夺走一切,终于再次获得的时候。这比你从未有过还要痛许多。”

……在服下假冒秘药的第二个月,他的女儿死于七岁的一个秋天。他的妻子则在次年的初春,自缢于他们住所阁楼的横梁之上。在持续不断地调查之后,他终于在这接连的不幸背后,找到了联盟和遗产的影子。

然而彼时已经太晚了。他把手上的消息递上去,撒格朗军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军队已经服好了药,一通清下来,他们发现联盟甚至和撒格朗反叛军联了手,将他们自内部渗透了个干净。到了这一步,留给撒格朗的唯一选项似乎就是等死而已。

伊戈尔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他以自愿的方式,再一次地将自己变作了实验品。而他从许愿中得到的诅咒,最终让撒格朗的军方找到了推迟服药者死期的方式。

“通过大量吸食活人的血液,就算是服了药的士兵也能活下去。如果这样的行为周而复始,这些士兵甚至能够承受满剂量的‘恶意之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帕尔默?”伊戈尔的音调忽然拔高,带着一种狰狞的高昂感:“我先于季耶夫和整个先驱者,真正创造出了远超人类界限的‘超级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