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傅家三公子(第9/12页)

只是没想到,辜幼薇的小姐脾性比过去还大,不等天明,趁夜就来了。

傅老爷的人谁都不避,唯独见了辜幼薇,会照着老爷吩咐,给两人留谈情说爱的空间。

于是,两人在刚刚摊了牌。

辜幼薇又是大哭一场。哭罢,她抹去眼泪,将短发草草梳理,端坐在他身前说:“你逼我到这里,你赢了。”

傅侗文早前对她说,他爱沈奚的心情,就像过去辜幼薇爱他的心情。这里裹着双重意味,一重是他对沈奚,另一重是在指现在的辜幼薇不再单纯。

“幼薇,你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爱我,百求不得,才自以为镂骨铭心,”他见她恢复冷静,开诚布公地说,“今日你逼我结婚容易,日后我逼你离婚也容易。”

辜幼薇问他:“你非要将自己说成个寡义的人,是介怀我在法国离婚的事情吗?”

既无深情,一桩离婚案与他何干。

“我并不介意,”他说,“但你也要想想自己的未来。你有辜家的背景,又和各国公使交好,我可以再送你一个名声,傅三求而不得的前未婚妻。去找一个爱你爱得夜不成寐的男人,找个你能扶他上位的男人。幼微,你不笨,你帮我这一程,我也送你走一条好路。在名利场上仰慕你的人并不少,你且慢慢挑,我会有耐心。”

“你将我对你的感情说成这样……”辜幼薇不甘心。就算是三分算计,也有七分真心。

“我是一心革命,从没瞒过你,”他在打她的七寸,“你是否甘心将辜家和自己的身家性命、锦绣前程都不要,全都交在我的手里?”

这才是辜幼薇最无法妥协的。年少深爱傅侗文时她不甘心,现在更不会甘心。傅侗文说到这个程度,再谈下去都和感情不再有关,全是交易了。

这桩陈年旧情,终是在今夜的广和楼做了了结。

傅侗文难得同一个女人费心饶舌,一来要把少年时未尽的情谊还了;二来是要和辜幼薇达成默契,戏要唱下去,他要能应付父亲,辜幼薇也能去慢慢挑拣她的新婚姻。

他将辜幼薇送走,心里痛快,在包厢里自斟自饮地消遣。

正把《桃花扇》听到风雅下流的地方,徐公子的小厮碰巧探头进来,说牌局要散,沈小姐在找三爷。于是酒杯搁下,披了衣裳来见她。

……

沈奚该说的说尽了,见他眸光浮沉,猜想他是酒劲儿上来了,倒了水回来,喂到他嘴边上。从始至终,他不说话,在茶盏离唇的一刹,目光终于停在她脸上。

沈奚以为他要谈。

傅侗文默了会儿,将她手里的茶盏接了,把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道:“人不是很舒服,一会儿再谈,好不好?”

“嗯。”

他把茶盏交回给她,掉转身子,背对着她躺下去,头枕在自个儿的臂弯里,阖眼睡去。她见他这样姿势躺着就怕,警觉着,去找门外候着的万安要保心丸。万安一面着急,一面困惑地问:“我还说三爷今儿个难得的,心情好到自己讨酒来喝,怎么又犯心病了?”

沈奚摇头,又进了包厢。

刚刚在第二官里,万安一直留在傅侗文身边,旁观辜幼薇从肝肠寸断到冷静自持,但在这里,没三爷的吩咐,他也只能守在门外。不必三爷明着交代,大家都清楚,谁是外人,谁是自家人。可他从沈奚进去就不踏实,人在门外,蹲一会儿,站一会儿,终是熬不过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思,推开虚掩的门。

沈奚被他招手叫出来,他掩了门,悄声说:“三爷有时是少爷脾气,沈小姐别和他当真,当是让着病人了。沈小姐是医生,医生对病人要有点耐心的,是吧?”

沈奚一直担心自己的话让傅侗文不舒服,被他一说,眼圈倏地红了。

“今日的酒,三爷是高兴才喝的,沈小姐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得了,”万安犹犹豫豫地,叹口气说,“我也不说了,多话准被骂。”

万安推测他们两个是为傅侗文私下喝酒的事有了争执。

她无法解释:“没有,他没对我发少爷脾气。你不要这样说三爷。”

从游轮上,他亲口承诺不会再凶她,始终都在践行他的话。

傅侗文这个人,一人千面。每次两人有了什么不对劲,谭庆项也如此说,万安也要如此说,总要编派傅侗文的不是,诟病他少爷脾气,可他对她从没有蛮不讲理的时候。

有时,是太讲道理。

傅侗文从天将破晓睡到快中午也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