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3/4页)

“陛下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陛下不必向臣下解释太多。”梅望舒温声应答着,心思却一转,想到了至今未曾露面的小洪宝。

苏怀忠确定受了她的牵累,小洪宝受罚却不知是为什么缘故。

洛信原的下一句,说的正是小洪宝。

“苏怀忠已经放了出来,以后不再追究。至于小洪宝,御前不能留他了。”

梅望舒一愣,正要开口,洛信原摆了摆手,“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小洪宝多年侍奉御前,和你是有交情的,自然会在你面前显露出最好的样子来。只不过,”

他笑了声,抬头望月,“就连头顶明月,都有阴晴圆缺,夜夜不同,更何况是人呢。”

梅望舒愕然无语。

君臣二人前后走过流水细竹。

“嗒!”一声清脆竹响,打破黑夜寂静。

“这么多年了。”洛信原背手前行,感慨道,“朕身边的人,都变了。始终不变的,只有雪卿。”

梅望舒跟随其后,闻言笑了笑,“只有始终不变的物件,哪有始终不变的人呢。比起和陛下初遇时,臣也变了许多。或许陛下没有注意罢了。”

“不。”洛信原坚持道,“只有雪卿,始终未变。”

他的脚步停在流水竹旁,驻足细看了一会儿,最终做出决定般,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本,递了过去。

“看看吧。”

庭院中夜色虽浓重,好在走道两侧点亮了不少石座油灯,光亮足以映亮眼前。

奏本里的字迹刚遒有力,眼熟得很。

梅望舒直接拉到最后,扫了眼署名。

为首的署名,正是她的座师,礼部尚书叶昌阁。

叶老尚书的署名下面,密密麻麻联署了数十个姓名,一眼望不到底。大部分是礼部官员,也有些其他六部官员和御史台言官。

梅望舒对奏本的内容有了些猜测,翻到前面,从头读起。

——果然又是为了‘立后’之事。

“这是第二次了。上个月叶昌阁联名上奏,参与联署的都是礼部官员。立后大婚,姑且算是礼部的本职,朕不和他们计较,奏本留中不发。”

洛信原语气沉了下去。

“但这次,联署的官员远远不只是礼部诸人,简直是遍布三司六部。叶昌阁想做什么?结党,逼宫么?”

梅望舒心里一惊。

结党,逼宫,短短四个字,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结党,是为了徇私。”

她将奏本合拢,递还回去,斟酌着词句谨慎道,“叶老师的奏本,通篇都是‘立后’,‘皇嗣’之事,为君上思虑,为社稷思虑,和徇私没有半点干系。陛下若是不喜,不妨像上次那样,留中不发?”

洛信原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点点头,

“好。这次就如你所说,留中不发。”随手将奏本扔到了流水池里。

“‘为君上思虑,为社稷思虑。’你倒是会替你老师开脱。但后宫内帷之事,是朕的私事,朕自有考量。——你把这句原话,带给你老师。告诉他,没有第三次了。”

梅望舒的目光追随着奏章沉入水底,心也缓缓往下沉去。

“明日出宫后,臣会去找老师细谈。”

洛信原背手往前又走几步,一点头,表示听见,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夜里风大,回去吧。”他转身往暖阁方向走。

君臣并肩往回走了几步,借着道边的宫灯光,洛信原瞥了眼身侧那人缄默前行的神态,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素缎锦包,递过去。

“打开看看。”

梅望舒正在想着老师那封奏折的事,突然被打了岔,回过神来,诧异接过锦包,往里面掏了掏,拿出一对玉扳指。

通常的扳指是相同尺寸的一对,这对扳指倒是独特,用的是同样的羊脂玉料,同样的雕工式样,制成一大一小两个尺寸。

里圈打磨得光滑,外面一层浮雕了玄鹰展翅的图案,质地做工都极不俗。

“朕想了想,昨日的镯子,确实不适合。这次内库找出一对玄鹰扳指,倒是适合你我。”

洛信原指向两只玉扳指,“你试试尺寸,哪只你戴着合意,明日出宫时,你便带出去。”

梅望舒比了比两人的手,把较大的那只玄鹰扳指递过去。

洛信原接过玉扳指,戴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打量了几眼,露出满意神色,视线转过来,扫过梅望舒的手。

梅望舒领会他的心意,把较小的那只扳指套上,赏玩了片刻。

怎么说呢。

比起玄鹰扳指,昨日赐下的那只金镶玉镯子,无论材质还是工艺都是美轮美奂,她一眼便喜欢得很。

只可惜以如今的身份,注定无法收下。

她脑海里闪过惋惜的念头,自己也觉得好笑,瞬间扔到了脑后。

她举起秀气的手,在宫灯下展示扳指,“臣不善弓马,如此好物赐给臣,只能做个饰品,实在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