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5页)
此次王仪被杀,流三族,对她的夫家琅玡王氏也有一定影响,令谢夫人深深忧惧起时事来,因而虽知兄长志不在朝堂,也还是说了出来,想借此宽慰他。
谢敬被妹妹和儿子扶着,只是哀伤颓唐地一笑。身为人臣,兢兢业业,清正廉洁,到头来连君王的信任也不能得到,不可否认他是寒心的。遑论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他只是担忧那如闲云野鹤般在九华山修行的父亲:“阿父有消息么?”
谢夫人摇头:“阿父可能还不知道。陛下没有派人去为难阿父……”
谢敬便点点头,神色凝重,拂开二人颓唐地往前走。
秋风扫下片片黄叶,愈显得那道身影消瘦凄清。
谢夫人叹了口气,谢璟却期期艾艾地看向了她:“姑母……”
他想问妻子的状况。
自从那日陛下与她一道来意御史台看望他之后,他这心里便始终不安得很,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迁怒到她……
又莫名有种错觉,错觉陛下,似乎对栀栀感情非同一般……
栀栀那日看见自己哭得那样伤心,又会不会与陛下相关……
谢夫人也看出他的疑虑,安慰地笑笑:“你放心吧。我找了人去姑母宫中打听,没听说栀栀那孩子有什么异样。想来陛下是不曾迁怒于她。”
谢璟长舒一口气,似是应声又似是自语:“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
回到阔别近一月的家中,池苑馆舍一切依旧,曾被查抄的书房也已恢复了原状,除却已经拆卸下的大婚时的妆饰与卫国公本人仿佛苍老数岁的面容,一切都宁静得似乎不曾改变。
阮夫人已被先行送回,这一月间她都被另行关在客室之中,除却病愈后的几次例行审问,并未经历过太多折磨。然而终日替丈夫儿子提心吊胆,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一家人见面,阮夫人焦急地将二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几圈,笑着掉了眼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往后咱们一家,都会没事的。”
天子遣来的赏赐都陈在庭下,由内侍监亲自送来,满满十几口紫檀木刻花箱子,冯整捧着那封加封的圣旨,笑呵呵走上前来:“否极泰来,国公好福气啊。”
“这是陛下的加封圣旨,还请国公接旨。”
满室皆跪,乌泱泱一片。冯整宣读过旨意便要将圣旨交予他,谢敬接过旨意,却叹息着道:“多谢冯内监。不过老臣已风烛残年,实思濠濮间想,想请陛下开恩,允臣致仕,安度晚年。”
此言一出,周遭空气也似静止。谢璟震惊地睇了一眼父亲,又迅速低下头去。
冯整眼中笑意犹滞,慢慢回过神来,转而问起了谢璟:“世子,您呢?”
“父亲年纪大了,此番致仕,是为着身体之想。可臣正是年富力壮、报效陛下之际,安敢推辞。”谢璟道,“臣接旨。”
他知父亲经此一事只怕寒了心,故而不愿再出仕。
可他不能这般。父亲推辞,他再推辞,便是狠狠打了陛下的脸。
他接了旨,才让陛下有台阶可下。
再者,经此一事,他也不愿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手里有兵,才有一二分与陛下抗争的筹码,不是吗?
冯整笑笑,将那封朱红绸缎交予他。谢家父子再拜,谢璟起身后又问:“大监,公主呢?公主她还好吗?”
冯整心知这是在问乐安公主是否会归于谢氏,在心中感叹了句孽缘,却也不敢言明,含糊笑笑:“公主没事,陛下不曾为难她。”
回到玉烛殿不久,谢敬手写的辞呈也交人送了进来。桓羡立在朱红绮窗边,掂着那封书信冷眼看罢,冷冷一嗤:
“不知好歹。”
他拿谢氏作筏清除陆家党羽也不事先告知,站在谢氏那方是难接受了些,然而为人臣子,食君之禄,自该为君分忧。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只不过是儒家教化臣民的谎言。他是天子,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君臣之间,本也无过错二字。
不过该演的戏总是要演的,略略一想后,他唤冯整:“去栖鸾殿告诉公主一声,叫她准备好,晚上,陪朕去谢家一趟。”
“让我去谢家?”
消息传到的时候,薛稚正在窗前书案边看书,闻言微微愣住。
近来阳光充足,侍女们从仓库间搬出了许多旧书出来翻晒,皆是桓羡昔年所藏。她从中挑了几本医书翻阅,冯整进来时手中捧的便赫然是一本《脉经》。
《脉经》,集脉学之大成、教人把脉的医书,公主怎会看这个?
自然这些书也是陛下从前留下的。据闻是其幼年时与生母姜氏住在漱玉宫里,因姜氏体弱多病,然身份卑微难以请到御医,故而自学以自医。后来迁宫,这些书就悉数封存在了栖鸾殿里,也是离玉烛殿较近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