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3/4页)

祖父的解释固然有道理,可岁安仍觉憋闷,心中的小人一叠声的骂: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她甚至意识到,谢原谁都没告诉,唯独告诉了祖父,并不止为了有个交代,更是让祖父在这会儿来稳住她。

他大概觉得,说清楚了用意,她便可以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他归来,而不必再日日盼什么消息,因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他并不知道,她不可能因此安心。

岁安拎拎神:“祖父的意思,孙媳明白了。岁安尚有一事,想要请示祖父。”

谢升贤完成了解释任务,随和道:“你说。”

岁安:“元一不在府中,母亲宽厚,也叫孙媳不必日日服侍跟前,上回回北山,孙媳见母亲身体有恙,不知未来几日,可否允孙媳回北山小住,也好侍奉母亲。”

谢升贤:“安娘有此孝心,当然可以。”

这天夜里,院中卧房的灯火久久未灭,朔月等人察觉,于深夜进来查看。

三人绕过屏风,便见大郎君的枕头被丢到了地上。

岁安穿着睡袍,散了头发,抱膝坐在床头。

她没哭,也没有激动地宣泄什么,只是安静坐在那里,似在沉思。

“夫人,夜深了,您还不睡吗?”

岁安眼珠轻动,轻声道:“明日回北山,你们去歇着吧,我坐会儿,困了自会睡下。”

她不睡,其他人哪里敢睡。

当年,岁安就是为情所困,一个人半夜胡思乱想,还偷偷跑出去,结果意外遭逢暴雨,险些被蛇咬死。

对朔月等人来说,岁安半夜不睡觉,是很令人担心的事。

可三人也不敢忤逆,便退到外间,一起挤在斜榻上,轮流守夜。

岁安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时,她起身出来,路过谢原的枕头时,一脚给踹的更远。

刚走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着那个可怜的枕头,她还是走了回去,拾起来,拍拍灰,放回床上。

轮到玉藻守最后一班,朔月和阿松背靠背在斜榻上睡得正香。

“夫人。”玉藻睁着困倦的眼站起来。

岁安:“不是让你们去休息吗。”

玉藻也不多解释,只问:“夫人是一早就回,还是等用完膳午后再回?”

岁安:“和母亲请完安就走吧。”

得知岁安要探望抱恙的靖安长公主,孙氏自然无二话,她还让岁安带了些礼。

总是收北山的礼,要礼尚往来嘛。

岁安笑着道谢,说明归期,回了北山。

这次回来,岁安依旧没有打招呼,她在山门前就下了马车,沿着山阶一步步往上走,像一个虔诚寻找答案的信徒,在每一步的回忆中思索过往。

剩下最后数十阶,岁安的步子一顿,片刻后,又继续抬脚。

视线中的阶梯终点是一条平直的线,随着她一步步登顶,母亲的身影完整的出现在视线里。

岁安怔愣着走过去:“母亲?”

靖安长公主笑容亲和,冲她伸出手。

岁安伸手握住,来到母亲身边。

“马车在山脚时,便已有人通报,正巧我在散步,陪我走走吧。”

岁安默默点头,挽着母亲在熟悉路上漫步。

母女两人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岁安以前最爱去的地方。

陡峭的斜坡边,沿壁生长的大树下,立着一方可坐可卧的大石。

坐在这里,可以眺望到山门的位置。

母女两个一起在大石上坐下,吹着微微山风,细细低语。

“我记得,这里以前没有这块石头,是商辞喜欢来这里读书,你便让人弄了块石头过来。”

提到商辞,岁安反倒陪着母亲笑了笑:“那时顽皮,让母亲操了很多心吧?”

靖安长公主笑了笑,摇头:“等你做了母亲就知道了,这孩子啊,只要在跟前,哪有不操心的,顽皮的时候是一种操心,长大了,又是一种操心。”

说着,靖安长公主睨了她一眼:“哝,瞧你这副眼下发青的样子,让人怎么不操心?”

岁安摸了摸脸,惭愧的低下头。

“把头抬起来。”

岁安一怔,又抬起头,母亲的神情肃然。

“你出嫁那日,我便对你说过,别低头,别回头,只管往前走。”

岁安心头一动,“母亲,女儿想问您一个问题。”

“问呀,母女之间,还讲客气不成。”

岁安抿了抿唇,声音搅在风里:“母亲可曾有过这样的设想——若能在经历苦难之前就遇见父亲,而他那时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或许,您就能省去许多苦难。”

靖安长公主笑了:“干嘛要设想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不过不是你父亲。”顿了顿,她又肃然的补充了一句:“可别跟他提这茬啊。”

岁安着实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愣了一愣:“啊?”

靖安长公主抚上岁安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眼下,似乎想擦去那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