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10/15页)
怎么出不了鞘呢?
白脸狼也发慌,打他落草为寇以来,吃肉兴许咬着过舌头,拔刀杀人可没失过手,真比切瓜砍菜还快。本以为一刀下去,小妾的项上人头落地,怎知自己上了岁数,手钝足慢,居然拔不出刀了。他心中暗觉不祥,可也只是一转念,便即稳住了心神,匪首全凭威风压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当着什么人的面,他都得端着架子,担心失了威风、显出颓势,今后难以服众。没等那几个哑仆明白过来,白脸狼心里头发着狠,二次攥住了刀柄,两下里一较劲,手中宝刀出鞘,紧接着寒光一闪,但见那个小妾跪在地上,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只看老爷拔刀在她眼前一晃,感觉这是要杀自己,赶紧磕头求饶,身子刚往前这么一倾,人头立即滚落在地,来了个血溅寿堂!
白脸狼杀完人收刀入鞘,若无其事一般,端坐在寿堂正中。四个哑仆抹去地上的血迹,收拾小妾的尸首,拿一床棉褥子卷了,从角门抬出去埋在后山,脑袋却不埋,扔到山沟里喂狼,使之身首异处,当了鬼也是找不着脑袋的无头鬼。这边抬走尸首,那边随即吩咐下去,点燃寿烛,高结寿彩、各房妻小、各路宾客候在门口,按着高下地位、长幼之序、远近之别,依次来给白脸狼磕头拜寿。
来给白脸狼贺寿的宾客,都得备足了寿礼,没有空着手来的。尽管白脸狼家财万贯,什么也不缺,但是你送的礼品贵重,才显得心里头有白爷,够朋友。如果说哪一位送的东西不受待见,可别怪白脸狼不拿你当人看。众人摸准了白脸狼的脉门,绝不会送字画古董、紫砂青铜、官窑瓷器,他白脸狼大字不识,不稀罕古玩瓷器,不论你花了多少银子,在他眼里狗屁不是。再有什么貂皮人参、虎骨麝香之类的,白脸狼一样看不上,关东山里最不缺山货,努努嘴
就有人给他端到跟前,貂皮当尿戒子使,人参当水萝卜吃,送了等
于没送。
众人绞尽脑汁,投其所好,送上的寿礼也是五花八门,有活的有死的。死的是什么呢?白脸狼以抢来的六缸金子起家,重的仍是金货,寿礼之中不乏金碟子金碗金脸盆,还有一个纯金打造的夜壶…·…每亮出一件寿礼,都引得上下人等一阵喝彩,往寿堂上一摆,金光灿灿耀入
上一摆,金光灿灿耀人眼目。活的又是什么呢?有人直接牵来一匹宝马良驹,膘肥体壮火炭红,金镶鞍,银裹韂,赤金的马镫子;另有人献上一名胡姬,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称得上干娇百媚,搁到以往,你给白脸狼送来一个美人,那他肯定高兴,今天一门心思惦记着飞来凤,瞧不上别的美女了。
众人等轮番进来磕头献礼,有的亲支近派贺完了寿,还要再喝杯茶叙谈几句,礼毕已是傍黑时,晌午的寿宴散得迟有饿有不饿的,两厢接着开流水席,谁想吃谁去。白脸狼端着架子往正当中一坐,谱摆得比王爷还足。几个小老婆争相讨好,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香粉擦得格外俱,肭脂涂得格外红,嘴)抹得跟刚吃完死孩子似的,个顶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什么金银首饰递水地伺候着。
白脸狼专门吩咐仆人,舅出根上等的桦槌泡在茶壶里,助助自己的元气。此时戏台上亮起灯烛火彩,暖棚里点燃了羊角灯,班主见白脸狼坐稳当了,忙冲文武场面中的鼓老挥了挥手。戏班子的规矩,台底下听班主的,上了台全听鼓老的,他坐的这个位置称之为“九龙口”,从开戏到散席别人可以动,只有他不能动,他的鼓点不起,其余的响器一一概不许动。
只见鼓老手中两根罗汉竹的鼓键子往下一落,随着一阵紧锣密鼓,这叫“打通儿”,随着锣鼓点止住,台上先演了一出帽儿戏《天官赐福》,福德星君邀众福神下界,颁赐福禄,张仙送子,财神赠金。这出戏场面热闹、扮相喜庆,句句唱词离不开吉祥话,最主要的是人多,生旦净丑什么扮相的都有,最好的盔头、蟒全亮出来,这叫“亮家底”,一是为了卖弄卖弄戏
班子的实力,再一个,上来先把戏箱全折腾开,往后随着唱随着往收拾,散戏的时候就省事了。
台上紧着忙活,朱二面子也没闲着,他之前跟白脸狼在宝乐打过照面,前台不敢去,压低了帽檐,眨巳着一只眼在山生各处转悠,逢人便间:“您怎么不去看戏呢?”见有些仆役,厨子、老妈子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朱二面子便连拉拽:“我们可是京西头一路的戏班子,十年八年您也不见得赶上一次啊,如今送上门来了,您还笋什么呢?赶紧去看几眼,看完了再接着忙活,什么也不耽误!”他要开三寸不烂之否,说得人们心头长草,那些干活的全来暖棚中看戏了,前排的板凳座无虚席,后头也挤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