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12/15页)

白脸狼稍稍一怔,马上认出了一对夜猫子眼的窦占龙,也认得海大刀,他一辈子杀人越货,仇家遍地,没少遭人暗算,又是草寇出身,担心遭官府缉拿,出门在外自是处处戒备,纵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出半点差池。可他这座山庄壕深墙高,大门一关,出不去进不来,他有宝刀防身,寿宴上一多半是杀人不眨眼的匪类,想不到还真有几个不知死的,竟敢跟着戏班子混入山庄。

他不怒反笑,仰天打个哈哈∶"怪不得我的宝刀连夜在鞘中啸响,这是该见血了!屋内空旷,他的嗓门儿又高,震得门窗打战,窦占龙等人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两步。白脸狼狞笑一声,恶狠狠地说∶"来了就别走了,白爷重重有赏!"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按雁翅推绷簧,锵啷啷宝刀出鞘。窦占龙睁开夜猫子眼闪目观瞧,分明见到他身后蹲着头光板儿秃毛的恶狼,裹在阴风惨雾之中,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蝗鱼宴上,不由得毛发森竖。三个山匪望着白脸狼手中寒光闪闪的宝刀,也吓得全身发抖!

四个人皆是有备而来,相互使个眼色,齐刷刷给白脸狼跪下了。窦占龙从裕裤中捧出宝棒槌,战战兢兢地连声求告∶"白爷饶命,白爷饶命,我是杆子帮大东家窦敬山的后人,孙猴子本领再大,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小的有自知之明,绝不敢与您为敌。这一次我们兄弟在关东山逮到个山孩子,拎着脑袋来此献宝,万望您刀下开恩,放我等一条活路!"

白脸狼常年把持着关东参帮、宝棒槌他可见多了,冷眼一瞥看得分明,窦占龙捧出的宝棒槌了不得,那是关东山老把头口中代代相传的"七杆八金刚",堪称千载难逢的宝疙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的眼珠子都蓝了,撇着嘴角子一笑∶"东西我收下,你们几个的人头我也得要!谁让你们活腻了,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待我一刀一个,挨个儿给你们劈了!"说罢跟身进步,抡开宝刀要剁,窦占龙忙说∶"且慢,小的我还有一件宝物,如若您饶过我等性命,甘愿拱手奉上!"

白脸狼疑心重,贪心更重,仗着宝刀在手,杀这几个人易如反掌,不信他们翻得了天,死死盯着窦占龙∶"你还有什么宝物?"窦占龙一手托着宝棒槌,另一只手拿出蓓链中的铁盒∶"我们老窦家祖传的乌金铁盒,铁锁用铜水浇死,谁也打不开,老辈子人供着它,才得以攒下六缸金子。"过去的人大多信这一套,家里供什么神龛佛像、镇宅的宝剑无非是为了求福求财,白脸狼也不例外,转念之间想到窦敬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论能耐与自己差之万里,凭什么他可以家财万贯、坐享清福,我却要亡命山林、刀头舔血,难不成真是有宝物相助?再看这乌金铁盒邈如旷世、年代颇古,錾刻在盒盖上的金角神鹿栩栩如生,绝非凡物,想必其中有宝!

当下里冷哼了一声∶"打不开?我的宝刀削铁如泥,一把烂锁何足道哉?"紧接着不由分说,手起刀落。窦占龙只觉一阵罡风袭来,削断了他鼻子尖上的汗毛三根半,再看刀锋过处锁头坠地,铁盒中掉出一个尺许长的画轴。白脸狼不好兴古玩字画,但也不嫌保家发财的古画烫手,拿刀尖一指窦占龙∶"打开画让我瞧瞧,若真是宝画,留你个囫囵尸首!"

窦占龙将铁盒放在一旁,磕膝盖点地,爬上前来捡起画轴,对着白脸狼缓缓展开,只见破旧不堪的古画中,绘着一头吊睛白额大虫,行在崎岖的山岭之上,前爪搭着一块青石板,俯低了身形,做前扑之势,虎目圆睁、虎口怒张,露出剑戟般的獠牙。

此画虽破,但气势森然,似能听到震撼松林的虎啸之声。画中猛虎也不是寻常草虎可比,但见此虎∶背为天罡,腹为地煞;天有十万八千星斗,虎有十万八千毛洞;四个大牙按四季,八个小牙分八节;右耳一点红,避着太阴,左耳一点黑,避着太阳;尾巴上一点青,挂着压脚印;额头上一个"王"字,不吃忠臣;脖子上一个"孝"字、不吃孝子;前蹄一丈惊人胆,后退八尺鬼神忙;当年驮过汉光武,刘秀封它兽中王!

宝画中的松皮云纹,暗藏五雷符,画卷展至尽头,雷符就响了,画中猛虎尾巴一摇,带着一阵狂风扑将出来。白脸狼大惊失色,忙用宝刀去挡,但听咯嘣一声脆响,五尺长的宝刀断为两截!白脸狼惊恐万状,颓然跌坐于地,浑身有如中风麻木。而在宝刀折断的一瞬间,他的头发胡子掉了一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窦占龙也拿不住《猛虎下山图》,宝画坠落尘埃,画还是那张画,只不过更加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