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3/5页)

卓思衡一走,国子监太学各级官吏们都寻不到卓司业了,使人打听,只知道他告了假也离了家,眼下不知所踪,好些人便又慌了起来。但一如冯博士等许多人得了卓思衡当日那句话后,便是再对他也没有旁骛和犹疑,唯独对己身之命运惴惴不安,却也不再多言,专注自己该当负责的事务。其余人没有这样的君子之定性,慌乱中皆是不知所措,又聚在一起去想别的法子。

卓思衡走的第三日,如今做了卓宅前院大管事的伏季照常每日打开大门,带一个小仆洒扫门前的道路,替燃了一夜的门灯填烛剪芯,谁知一开门便看见门前乌泱泱好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唬了他一跳。

“你们在卓家宅子大门前做什么?”他从前做过军差,说话自有一股壮气,一句话几个字仿佛吼出一般,惊得门前好些人都朝后退去。

他这才看清,好家伙,门前聚集得都是女人!

伏季心道不好,这样成何体统?他家老爷是顶清贵的文臣,门前聚集这样多女人来,传出去是什么样子?老爷的名声官声都要不要了?

他正决心狠下心不顾男女之别去驱赶,却听第一声啼哭起来,接着哭声便此起彼伏哀叫连天起来。

如今卓家住得地方,附近莫说达官显贵,便是有爵之家也不在少数,这样一闹,好些附近府宅的下人们便出来看热闹,有些也兼着传话探听的缘由探头探脑,直等搞清楚原委去回禀主人家。

“哭什么哭什么!哪有一大早到别人门口号丧的!”伏季虽不知道什么事,但知道不能由着她们胡闹,先赶走才要紧。

只是他吼得声越大,那些女人们哭得越凄厉。

陈榕听见声响走了出来,不由皱起眉头,他低声问伏季发生何事,可伏季也不能回答,只是干着急,催促道:“快去找二小姐和三小姐来吧!”

“二小姐一大早去了公主府编书,三小姐去为舅太爷采买药材,都不在府上。表小姐也照顾着舅太爷应邀去旧日宋家相识处拜访,家中眼下没有主事的人在。”陈榕不是不急,可他这些年跟在卓思衡身边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处变不惊,决不能做率先慌乱的那一个。此时卓思衡不在,二位小姐不在,卓悉衡也在国子监读书求学,至少得有人问清缘由再去传话。

陈榕于是靠近最前的一个年老妇人道:“婆婆莫要哭,我们老爷最是心慈,有什么苦楚说出来,能做主的我替你做主。”

那老妇人的装束并不穷困破烂,反倒是上等衣料,然而此时跪坐在地流涕却是一点尊贵的举止也没有,大哭道:“你家老爷哪里心慈?留下烂摊子给我们男人,教我们家里没有路走,求求他行行好,去吏部起服个软,替我们做个主吧!”

“卓大人看在我们家即将孤儿寡母无人照料的分上出来说句话莫要再躲我们了……”

“救救咱们一家子吧!”

呼哭声越来越大,陈榕和伏季皆是额头冒出同样大的汗珠来。

看着眼前至少二十余人,陈榕听着他们说得是朝野内外的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正要安排人去找卓慧衡,却见一辆华车在门前的道侧停下,自上面下来一位身着岫玉色宫裙,头戴垂金步摇的清丽女子,步向此处来时裙裾都仿佛摇曳生辉,她在众哭闹女眷侧停下,微微抬头看了眼宅邸门上面书有卓字的门灯,向陈榕点了点头,示意他过来说话。

“敢问可是国子监卓司业家?”宫装女子轻声问道。

“正是。”虽是警惕,但灯笼挂在这里,随便问一句也能知道,陈榕知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他暗中打量此女子,心道能穿着出这样的风仪来,想必非亲即贵,也不一定就会一同闹起来,说不定还会知道个中缘由。

“可否告知一句,这些人方才哭什么?”那女子说完不忘解释,“我与你家卓大人有些私交,他之前说要我看看那本瑾州风物志,我今日随家中长辈入宫拜谒归来,便想顺路来取,却不知为何是这般景象?”

能说出极少有人知晓的这本卓大人仍在编改的书,必然是亲口听大人所言,陈榕终于放下些心,将方才所听如实相告,又问道:“不知小姐贵姓自哪家府上前来,在下不敢盘问,只是若大人回来,且要告知来访之人,还望饶恕唐突探问。”

“我姓云,是襄平伯府的表小姐,你这样说,你家大人便知晓了。”

“是,在下定然告知,只是……”陈榕回头望了眼还在哭的女人孩子们,又道,“还请云小姐体谅,我家眼下实在没有法子待客……”

“我看得出来,方才你说得我也知道了,她们在这里的缘由我也大概知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且先去替我办一件事,先将这些女眷从你家门前送走,其余的之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