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写】(第4/5页)

对他失望透顶的端华长公主再未来过,他那爹也像个死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

他这一昏迷便是两天,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烧得神志不清,攥住颜嫣的手,嘴里不停喊着:“阿嬷,玄儿难受。”

颜嫣当然知道谢砚之口中的阿嬷是谁,正是那个一手将他养大的乳娘。

那段记忆已然深深刻进颜嫣脑子里,太过刻骨铭心,她甚至都快分不清,梦境中的那个少年究竟是她还是谢砚之。

她盯着谢砚之的手看了很久很久,终是没能狠下心来将其甩开。

轻叹一口气,就当提前给他预付工钱罢。

她轻轻拍打着谢砚之背脊,哼唱那首颜璃用来哄她入睡的童谣: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

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屋外风声渐起,红梅打着旋儿飘入半掩着的窗,满室生香。

谢砚之紧蹙的眉头一点一点舒展开,不再用带哭腔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阿嬷。

颜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个计划已然在心中成型。

就是不知道这小鬼是否愿意上钩。

.

谢砚之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晌午。

守了他一整夜的颜嫣不知去向,那首歌的旋律却像是烙进了脑子里,仍在他耳畔绕个不停。

他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始终不见颜嫣。

她来得突然,消失得更突然,就像一阵风,抓不住,不知所踪。

明知道她迟早会消失,就像他的乳娘,就像那只会用大尾巴来勾他的小奶猫……

谢砚之心中仍觉空荡荡的。

原来,时至今日,他仍未习惯离别二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倒也不全是坏消息。

三日后,端华长公主终于肯松口,病骨沉疴的谢公子被送往江南②养病。

越往南走,气候越是温暖。

谢砚之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车轮碾在生满青草与雏菊的乡道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八百里洞庭。

历经寒冬,水波荡漾的湖面上一片萧条。

残荷枯枝垂落在水面,映着漫天霞光,竟也不比“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夏时节逊色。

谢砚之抬手压住被湖风吹乱的帷幔,遥遥眺望着远方。

听卖茶叶的老人说,徒步沿着洞庭湖畔往深处走,能找到一大片高约三米的芦苇荡,运气好时,还会遇见南下避寒的麋鹿。

入春后,南下迁徙的候鸟会飞回北方,道路两侧开满半人高的雏菊,一路连绵到天边。

真真是一步一景,处处皆可入画。

裹挟着微凉水汽的湖风拂过面颊。

不知怎得,谢砚之脑海中又闪过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明明相识不到半月。

明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

明明说好了要带他走……

他等了她整整三天。

她却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来无影去无踪,就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谢砚之想,他其实也没有很难过。

只是或多或少会感到遗憾。

或许,人生向来如此伶俜。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不断重复着相遇、相识、相离……

到头来,终只剩你一人。

所以,又何必在意?

金乌沉入湖底,皓月爬上枝头。

夜色渐深,浩浩荡荡的车队停在洞庭湖畔扎营。

篝火一堆接一堆燃起。

不消多时,便有缕缕炊烟升空,带着勾人的辛香,随风散向很远的地方。

谢砚之正靠在软垫上小憩。

忽闻马嘶声响起,车厢内传来一阵剧烈颠簸。

正当此时,一只纤细的手探了进来,“刺啦”一声掀开门帘。

一切都是这么的突然,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月色洒落一地,与车厢内跳动的烛光一同照亮那个女孩的脸。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把你偷走。”

“那么,谢公子,你可愿跟我走?”

说不清是种怎样的感觉。

好似有根弦“锃”地一声断在了谢砚之脑海中。

他想,他完了。

穷尽一生都不可能会忘。

夜深人静的时候,颜嫣一把迷药放倒所有人。

在谢砚之震惊的目光下,将他拽上马背。

风似倾倒般掠来。

颜嫣长发拂在少年颈间,似羽毛扫过心尖。

他们共乘一匹白马。

在皎皎月色下,在开满雏菊的乡间小道上策马奔腾。

马蹄踏碎似锦繁花。

谢砚之觉得今晚的他成了一阵风,呼呼刮过洞庭三千烟波。

谁也抓不住他。

作者有话说:

①授水壶:铜壶滴漏有日、月、星、授水壶四个壶,呈阶梯状排列,授水壶在最底端,上设刻了时辰表的铜尺,水滴入授水壶中,漂浮在授水壶中的小木板则会随之升高,与木板绑定的箭盘则会指向相对应的时刻(具体啥情况,可以问度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