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夕(第10/18页)

她终于摇了摇头,说道:“一身酒气,吃得醉醺醺,反到这里来耍什么酒疯。”

他确实在宫宴时饮了几杯,此刻便举起自己的袍袖来,认真闻了闻,笑道:“是吃了些酒,但我自己闻不见什么酒气,说是醉醺醺,委实也算不上。”

他见她摇着扇子不肯搭理自己,便没话找话,伸手去摸桌上放着的一只匣子,说道:“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却只觉得手背一凉,原来是她用扇柄按住了他的手,冷冷地道:“这里面是要暗杀你的毒药。”

他便扑哧一笑,说道:“那还用得着那么麻烦。”手指略一用力,匣盖微启,他便看清楚,匣中并无他物,乃是一只极大的喜蛛,结得密密麻麻的蛛网。

此乃京中旧俗,七夕这晚,小娘子们定要捉喜蛛放在匣中结网,若是结得网密,便是巧多。他便笑道:“你瞧,我就说你这么心灵手巧的人,必然是巧多的。”

她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李嶷自斟自饮了片刻,水中忽然不知是风动,还是鱼跃,风荷摇动,清露微响,她用扇子支着下巴,一时竟看得呆了,忽听他低声叫了一声:“阿萤。”

她听他这么唤自己,起身便要离去,却被他扯住了袖子,又唤了她一声:“阿萤。”

她伤后衣服污损不堪,暂居太清宫后,衣饰诸物皆是他派人送来的。这衣裳不知是不是从前行宫中预备的衣料,宫中奢靡,广袖襦裙,夜间风凉,她外面又披着一层轻罗,被他扯住了,一时不得脱身。她心中恼恨,抬手便是一枚银针朝他射去,他一偏头躲过了,却就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别跟我动手了。”

她心中气恼,却知道自己穿着这么一身衣裳,不便与他真动手打斗,但袖子既然被他扯住,走又走不脱,挣扎起来又不像样子,一时自欺欺人地扭过头去,赌气不再看他。

过得片刻,却见他终于叹了一声,撒开了手,却回身在石台之侧的桂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含在口中,低低地吹奏起来。

那桂树的叶子,便如一片薄薄的簧片,竟然能被他吹出高低不同好几个音来。听得片刻,她才听出旋律乃是那首牢兰河水十八湾。

星河无声,四野寂寂,风荷水畔,他吹了片刻,终于扔掉了那片叶子,说道:“阿萤,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见她不语,他胆子不由大了些,心思也活络了些,说道:“我折莲子给你吃好不好?”不待她答话,他便走到池畔,折了好几支莲蓬回来,然后细细剥开,将那碧绿的莲子外壳剥掉,露出白嫩的莲肉,一颗一颗放在盘中。见她不吃,他便将两枚莲子壳套在手指上,在莲子壳上随手一掐,掐出眉眼来,顿时仿佛一个小人脑袋一般,晃动手指,那小人便一下一下点着头,他便学着俳优,在那里自说自演,假装一个莲子小人道:“今日是七夕,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呢。阿萤,你不要再生气了。”然后换了另一种声音,又换了一个莲子小人,一点一点头,似乎在说话:“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十七郎,我早就不生气了。”

她听了这句话,便伸手去抢他手指上的莲子壳,说道:“不要假装我说话!”他本就身形颀长,将手一抬,胳膊高高举起,她压根就够不着他的手腕,更遑论手指。她连抢了两次,他身手灵活,一下子避开。她拽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腕往下拉,人不免倾身扑过去,他借势搂住她的腰,将她揽在怀中,低笑了一声,却是将莲子壳从指端退了下来,套在她的手指上。她十指纤纤,顶着那莲子壳更像是小人儿戴着帽子,她急着要将莲子壳从指头上退下来,却被他抓住了手,一低头,正好吻在她的唇上。

她似乎怔了一怔,他吻得小心翼翼又珍惜万分,她挣扎了一下,他怕捏痛她的手腕,于是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但执着地没有放弃这个吻。她最开始有些抵触,到后来似乎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倚靠在他怀中,任由他表达着思念与渴望。再过得片刻,她踮起脚,手也从他衣襟上慢慢向上,最后终于圈住了他的脖子,他心中一喜,刚想将她搂得更紧些,忽然觉得颈中一麻,似被小虫叮了一口,但眼前一黑,旋即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他身形高大,她很费了一点劲儿,才将他拖到了屋子里,直累得气喘吁吁,怕他醒了,又补了好几针麻药。她刚刚收拾停当,桃子已经闪身从窗外进来,看着床上的李嶷,不由低笑一声,说道:“校尉,成啦?”

她点了点头,这种新配的麻药极是厉害,桃子也是很费了一些周折和时日,才将这种麻药配好。她问道:“谢长耳呢?”桃子撇了撇嘴,说道:“我扎了他好几针,估计他三天都醒不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