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夕(第9/18页)

阿萤点点头,说道:“徐徐图之,要紧的是徐徐二字,天时地利,谋得良机方可。”

桃子见她神气恢复,不由得精神大振,说道:“校尉,我就知道你定然有法子的。”

从这日起,她在吃药治伤之事上,不再纠结耽搁。桃子又有谢长耳可供驱使,但凡桃子一开口,各种珍稀伤药,滋补食材,皆如流水一般,由谢长耳送到太清宫中来。

如此又过了旬日,裴献率诸将至东都,陛见天子。自皇帝登基后,裴献忙于战事,还从未至陛前面圣,又因为裴献忠勇,镇西诸将功勋卓然,皇帝也格外重视,连日设宴,君臣宴饮,而秦王李嶷还兼着西北道行军大总管,名义上乃是裴献的顶头上司,实则又在镇西军中多年,与裴氏父子熟稔无比,自然连日相陪,也因此,一连数日未得空能到太清宫中来。

这一日恰逢七夕,李嶷虽连日有事,却着实惦记着。洛阳之前虽久陷战火,但眼下战事既定,孙靖大败,天子于东都正式登基,驻跸于此,更有镇西军于城外驻扎,城中民心早已安定,今逢光复后的第一个七夕,早由天子名义降下旨意,解了此日宵禁,九门大开。城里城外有小儿女的人家,哪肯错过这般热闹,不仅白日里结伴去城外烧香许愿,捉喜蛛以便结万字,更有折花插鬓、制同心脍等等东都旧俗,黄昏时分更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准备蔬果,预备月下乞巧。

李嶷陪着裴献在宫中领宴,君臣尽欢,直到起更时分才散去,退出行宫。今日过节,九门不禁,仰头见满天星河灿烂,他便也不回住处,径直骑马出城,快马加鞭,直奔太清宫而来。

等到了太清宫,谢长耳早就候在此处,一见他来,喜出望外,上前替他拉住了马,又见他拎着一个食盒,便问:“十七郎,这是带了什么吃食来?”

李嶷不由微微一笑,因为东都旧俗,七夕是要制同心脍的,今日宫中赐宴上亦有,他吃着觉得滋味颇佳,便私下命小黄门替自己装了一屉,带出宫来,但是一想到这脍肉名叫同心脍,却也不便与谢长耳说了,只问道:“她们在何处?”

谢长耳果然沮丧道:“今晚说是要什么乞巧,桃子与何校尉在临水的阁子里,不许我去打扰,说怕我惊了喜蛛呢。”

李嶷便不再多说什么,拎着食盒,转身朝后山池畔水榭而去。这水榭本就是竹子搭成的,更有一道九曲竹桥相连,水榭一侧,却有一方凌水的石台,那石台之上最宜玩月,设了有桌椅之物,果然他远远隔水便望见石台之上点着疏疏两三盏灯笼,照见燃着艾草,并插放着茉莉等驱蚊之物,又见那桌上铺着锦布,上面放着几盘瓜果。桌边两把竹椅,阿萤与桃子正拿着扇子,坐在桌边,似有一搭没一搭在说着闲话。一阵风来,吹得池水微涟,池中荷花已经渐渐开得败了,高高低低长满了碧绿的莲蓬,结了许多莲子。待他走得近了,绕过花障,隔水忽听见似是桃子的声音道:“你还在生他的气啊……”

他脚步不由一顿,便在花障架子后站定了,却听见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他其实说得对,我只是生气我自己罢了……”她的声音仍透着几分恹恹,似是无精打采,但隔着夏夜的凉风,还有隐隐约约的蛙声,听得不甚真切,他心里却是一甜。桃子不知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她似乎高兴了一些,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了桃子一记,桃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定了定神,踏上竹桥之后,却有意加重了脚步,借着天上星河朦胧的光亮,桃子一回头就瞧见了,说道:“是殿下来了。”旋即起身相迎,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阿萤却恍若未闻,只是摇着手中的白纨扇,看着池中错落的一顷碧荷。

桃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看阿萤,又看了看李嶷,忽道:“我去再拿些艾草来,这里蚊子太多了。”说完转身便走了,李嶷心中感激,心想日后一定多放谢长耳几日休沐。

桃子脚步极快,三下两下走过竹桥,转过花障,想了想又藏身花障后,隔着蔷薇的枝叶,向石台那处张望,只见李嶷已经在竹椅上坐下,却是笑吟吟打开食盒。她兀自张望,不防身后突然来了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不假思索,就要抽刀扎过去,方将刀子拔出来,回头一看,原来正是谢长耳,他刚说了一个“你”字,便被她捂住了嘴,扯着袖子,一直将他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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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石台之上,李嶷打开了食盒,若无其事将同心脍取出来,又拿了竹箸,递给阿萤,说道:“今日的脍肉好吃,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就拿了些来,给你尝尝。”

她拿着扇子,似有若无地轻轻摇着,半遮着脸,倒有几分闺阁小儿女之态,到底没接那竹箸。他却也不急不恼,就捏着箸尝了一块脍肉,说道:“这个配酒才好。”又从食盒里头,取出小小一壶五云浆,笑道:“我给你倒一盏?”忽又想起,说道:“你伤势未愈,还是别吃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