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夕(第14/18页)

钱有道早就叫嚷起来:“十七郎,你别答应啊,你要送她回定胜军大营,就不怕他们出尔反尔,想谋害你吗?”

他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转脸却问:“阿萤,你会谋害我吗?”

她眼波流转,说道:“我反正不会谋害你,不过,节度使脾气不好,他要如何对你,我可不敢打保票。”

他点了点头,说道:“节度使如何,那是节度使行事,与你无关。”说完,就命船工摇橹,朝对岸驶去,竟然真的要亲自护送,将阿萤送归对岸。

黄有义等人虽腹诽不已,奈何他们已在镇西军中颇多时日,知道军令如山,李嶷一旦下令,众人皆缄口从命了。

洛水此时正值夏汛,水面比寻常时日要更广阔,但他们所乘的这条船只划得片刻,也渐渐驶近洛水对岸。船离岸越来越近,也渐渐更能看清楚,果然岸上定胜军的重骑不过三百骑左右,却是人马皆披铁甲,各自执炬,照得那铁甲真如玄冰一般,反映得火光飘摇,粼粼生辉。他们的船到了一箭之地的时候,因为吃水太深,靠拢不了,只见岸上一声令下,诸骑便齐齐卸甲,纵马下河。虽人与马皆卸甲,但蹚水之时,这三百骑仍如同铁线一般,慢慢逼近,当先那人骑着极高大一匹白马,身形魁梧,却是执着长枪,对准了李嶷,纵马蹚水直奔过来,看这般气魄,八成便是崔倚。

李嶷这时候早就把剑收起来,也不令人束缚桃子,而是从从容容,命人搭上跳板,放下小舟,亲自引了阿萤——真正的崔琳,和桃子一起,搭了小船迎上去。

船上镇西军见定胜军铁骑如山亦如墙,一声令下,卸甲策马蹚水,真如铁线一般,整齐划一,在星辉火炬之下,马蹄溅起水花无数。老鲍先赞了一声,说道:“崔家这骑兵,着实训得好。”然后唿哨一声,船上镇西军皆弓上弦,刀出鞘,对准了威逼而来的定胜军三百骑,虽是船上狭窄人少,却也不肯输了半分气势。

小船方划出数丈,铁骑的水花便已经溅到了船首,全身着甲的崔倚见着女儿,方掀开面罩,上下打量了李嶷一眼,冷声道:“秦王今日可愿与我一战?”

李嶷见他不过五十上下年纪,手持长枪,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当下甚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道:“见过节度使,既送阿萤而归,自然是不愿与节度使交战。”

话音未落,崔倚已经一枪刺出,枪尖诡异如蛇信,一下子就探到李嶷胸前,李嶷应变极快,双手一探已经捏住枪缨,旋身一转,避过这一刺。崔倚见一刺落空,这才冷笑道:“小子,你不敢战也晚了!”枪杆一抖,“唿”一声,又是一枪刺出,他枪法老辣,更兼沙场宿将,应变极快,饶是李嶷身手过人,也险些未躲过这一刺,当下两人以快打快,一个长枪直舞得虎虎生风,一个在狭小的船板上各种腾挪闪避,一时枪尖在火光的映衬下,如雪凝似霜刃,带着劲风,一时船板上的李嶷如同一只大鹏一般,展翅翻飞。这一场打斗着实精彩,又着实惊险,河滩上的定胜军与船上的镇西军,皆看得屏息静气,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过了十数招之后,李嶷忽似失手,身形晃了一晃,崔倚见他下盘不稳,顿时一枪朝他脚踝刺去,李嶷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下右足一点,整个人凌空翻起,左脚已经踏在长枪杆上,身子一沉,双臂用力一绞,崔倚见势不妙,回枪后撤,谁知枪杆被他绞住,竟然丝毫不动。李嶷本来这一绞之后,便可夺过他的长枪,但他踏住枪杆之后,却是只牢牢握住枪杆,说道:“节度使,我是送阿萤归营,并不是想战。”

崔倚夺枪一时未夺回,手上劲力用到十分,见那枪杆还是纹丝未动,李嶷又开口说话时气息极稳,显然未出全力,更兼言辞恳切,又算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当下他哼了一声,突然撒手,心道李嶷正在用力,这一下子出其不意摔他个后仰,也叫他知道教训。谁知李嶷一见他撒手,便连退三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稳稳当当就化退了那股劲力,然后横过枪杆,却是双手捧枪,恭恭敬敬将长枪奉还,举止之间,做足了姿态。

他二人夺枪,用的都是暗劲巧劲,河滩上的定胜军,船上的镇西军,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纳闷怎么突然之间就不打了,好像是崔倚让了一步,主动将枪让给了李嶷,李嶷又捧枪奉还,这两人一让一还,似乎甚是客气了起来。

崔倚狠狠瞪了李嶷一眼,这才接过长枪。左右早就牵过马匹,阿萤翻身上马,低声劝道:“节度使,秦王确实是送我归营。”

崔倚眯起眼睛,打量了李嶷一番,忽道:“秦王殿下,既然来了,可敢随我归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