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报复
这日这样漫长。萧沁瓷觉得自她踏进这间花厅, 到如今,好像已过了一生那样久。
她步步为营才走到今日。
皇帝果然是将她说过的话都放在了心上,还记得昔日她曾说要皇帝来求她, 但言语上的低微算不了什么,本质仍是男强女弱。
可是她还年轻, 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可以走,一直走下去,往前看,往上看。
良久之后,萧沁瓷再次伏身下去:“陛下所求,不敢不应。”
便该是这样,彼此都觉得是顺了对方的意。
皇帝去扶她起来,萧沁瓷顺从地任他动作, 在接近时袖间金光一闪, 一支银簪便稳准狠地扎在了他肩头。
他被迫得后退,撞倒了身后的案几, 倒下的同时仍是抱着她。
簟席是滑的、热的,皇帝倒在了萧沁瓷方才枕过的位置,位置和时机都拿捏得这样准。她没松手, 跪在了他膝上, 手上用力, 银簪扎的更深。
他没躲。
“偏了。”月白的衫渗了血, 划破了皮肉, 入肉有些深,皇帝低头不在意地看了一眼, 忽地笑,“这里还有上次救你的时候留下的伤。”他知道怎么让萧沁瓷心软。
萧沁瓷的手颤了颤, 猝然松开又握紧。她把簪子抽出来,又反复地扎进去,在同一个位置,第二次力度比第一次更大,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冷冷说。
“别恨我,你知道我在乎这个。”皇帝把那枚染血的簪子扔在一旁,伸手去抱她,唇贴着她耳,轻轻摩挲。
他诱惑似的说:“你从前不是同我说过吗,想要有朝一日我能求你,”皇帝道,“阿瓷,如今我就在求你,求你喜欢我,跟我在一起。”
分明方才还倨傲,拿了请罪书来威胁她的人也是他。
萧沁瓷眼睫轻颤:“你求我?”
“是,我求你。”
他们地位颠倒,话语也反了过来。
萧沁瓷重新拿起了那枚银簪,簪尖沾血,缓缓逡巡在皇帝的颈上。
她盯着他,像是在试探他话里真假。
皇帝方才说她位置找得不准,刺偏了,可此刻她用簪尖刺破了他颈上的皮,血珠缓缓渗出来,只要萧沁瓷力道再重一点——
她知道那个位置是人的要害,前夜里她便是找准了这个地方,和凶器是否尖锐骇人没关系,只要刺下去,人就得死。
血会喷溅出来。
萧沁瓷下得去手。
他巍然不惧,仍是在诱惑她,用那种看穿她的诱惑:“阿瓷,你不想做皇后吗?你想离开朕,可你能去哪里?”
“回苏氏?那里不是你的家,去寻你阿姐?她如今自身难保。”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对萧沁瓷却一字一句都揉碎了讲,“你这样骄傲,受得了对旁人卑躬屈膝吗?你前二十年,都在金玉富贵里生活,离开这里,你准备怎样活下去?你知道普通百姓以什么为生吗?”
他一定查过,查过萧沁瓷从行宫出逃那短短一日的行踪,知道她是如何提心吊胆、如何艰难。
“我可以学。”萧沁瓷不为所动。
“可那些都不是你要的,”皇帝看透了她,他们本质上是这样相似的人,从多年以前,他看着萧沁瓷接近旁人,为的也不是喜欢,而是他们能带来的权势,“你要的东西,只有朕能给你。”
权势、自尊、骄傲……萧沁瓷是个贪心的人,什么都想要,她不仅想要有人爱她、对她死心塌地,还想要这些。
萧沁瓷似是嗤笑了一声,问:“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的,一切。”
“你爱我?”萧沁瓷似乎在确认什么。
“是,我爱你。”
萧沁瓷沉默,皇帝等着她再开口。
“陛下说得不错,当皇后确实有很多好处,”萧沁瓷道,“但我要堂堂正正的站上去,不会改名换姓顶着旁人的姓氏,倘若要我将自己的出身和家人都一并舍弃掉,连自己都放弃了,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那就不用,”皇帝道,“朕几时逼过你?”
萧沁瓷淡淡说:“陛下逼我还少吗?”
皇帝想说:那些都不作数。
但萧沁瓷不等他出口,便又说了:“从前那些便都算了,我也还回去了,”萧沁瓷手上用力,在他锁骨上划出一道血痕,“但今日我应了陛下,日后你若再逼我,逼我一次,我便刺你一次,倘若有一日我忍不了,那就一起去死好了。这枚银簪我会日日带着,你答不答应?”
皇帝沉默:“阿瓷,夫妻间见血是不好的事,你忘了朱熙的下场了?”
“就是因为记着他的下场,我才告诫自己不要变成他夫人那样,宁可先下手为强。”萧沁瓷不为所动,“陛下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报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