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从前李鹤珣觉着,他总会想起那座庄子,不过是因为那时的他心中茫然空洞,可如今才发觉,庄子对他而言,是意外与变数。
上京人人都道他是不世之才,是李家这一辈的佼佼者。
若是阿意还在,这些赞扬之词,本该落到他身上的。
就连爹娘,都将他当作下一代家主培养。
但阿意死了,他整夜辗转难侧,许久不曾睡过好觉,心绪紧绷到常常头疼欲裂。
只有在庄子上那段时日,沈观衣日日纠缠,总是一股脑的将好话往他身上堆砌。
她说他的字最好看,他日后定会比他爹爹做的还要好,他……是一个好哥哥。
若是寻常,这样谄媚的话,李鹤珣不会放在心上。
但那时他内里燃起过一把大火,所过之处,湮灭枯萎,是沈观衣无意之中的字字句句,播下了新的种子。
他甚至想过,会不会是沈观衣故意为之,故意令他回京之后总会偶然念起庄上的日子。
但他们已然成亲,若沈观衣当真是故意,他还能如何?
与她置气?还是将她休了?
眼下,她或许压根不在意与她成亲之人是他……还是旁的什么人。
她不在意他,便是他做什么,她都能坦然接受,就像当初她能因为一些缘由,轻而易举的去找长公主退婚。
李鹤珣回过神来之时,已然到了公主府外。
夜里寒凉,万籁俱寂,他翻身下马,递出拜帖,随后大步流星的入了府内。
这头,沈观衣与孟清然吃酒后刚被送入厢房,睡下不久。
她酒量算不得差,但奈何被孟清然算计,瞧上去给她喝的是清甜果酒,实则里面却参杂了无人能过三杯的相思酿。
沈观衣在迷糊朦胧中躺下,屋内漆黑,没有点灯,所以她也没有发现除她之外,屏风后还坐着一人。
那人只着一件雪白中衣,乌发披散在脑后,模样清和雅致,俨然是白日里被沈观衣推开的宋淮。
宋淮步伐很轻,几近无声。
他手中拿着一盏蜡烛,微弱的烛火随着他来到床榻边。
帷帐落下,遮住了里面正酣睡不醒的人儿。
四周静谧无声,火光下宋淮的双眸黝黑异常,像是被乌墨侵染,没有一丝光亮。
半晌后,他才轻声道:“你我都不过是殿下的趁手的玩意儿罢了,人在浮尘,唯有向权势低头,才能活得好些。”
“姑娘莫怪,宋某,得罪了。”
夜风乍起,窗棂被人轻缓的关上,孟清然脑袋疼的厉害,刚要睡下就听见下人来报,李鹤珣在府外求见。
不过一瞬,先前还氤氲的酒气便醒了大半。
孟清然差点咬到舌头,“你说谁?”
“回殿下,是李大人。”下人犹豫道:“大人莫不是来接李少夫人回府的?”
孟清然怔愣了片刻,随后蹙眉道:“去告诉他,沈观衣吃醉了酒,已经歇下了,明日待她醒来,本宫亲自派人送她回府。”
“可、可是殿下……”下人苦着一张脸,“李大人已经朝着厢房过去了。”
‘噌’的一下,孟清然猛地掀开被子,双目圆瞪,“谁让他过去的!”
下人支支吾吾,心中发苦,“殿下,李大人不但递了拜帖,还拿了您的令牌,奴才不敢不放人啊。”
孟清然与李鹤珣往来许久,先前为了以示诚意,她的确是给了他一块令牌,而那令牌的作用便是,若有急事可不用通传入府。
没想到眼下他第一次用,便是用在去见沈观衣身上。
孟清然顿时慌张道:“快,快去告诉宋淮,让他赶紧离开。”
夜里更深人静,整座府邸都笼罩在乌沉之中,时而下人提灯走过,但不过片刻又只剩下莹莹月光,勉强能看清前面的青石路。
长靴踩过泥泞,停在西边厢房的屋檐下。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屋内昏沉沉的,隐隐能听见内里,从床榻之上传来的摩挲声。
欣长的身躯立于门中,他身后皓月当空,雨水正滴滴答答的从屋檐往下落,在落入地面溅起细小水花的同时,李鹤珣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在昏暗中朝着床榻走去。
还未靠近,便闻到了一丝酒气。
攥住纱帐的手微微一顿,李鹤珣眼底暗流涌动,灰暗的瞧不出一丝情绪。
周遭安静的只有稀疏的雨滴声,纱帐被人缓而慢的撩开,露出半人宽的缝隙之时,床榻之上的场景便已然一览无余。
少女睡在里侧,长至腰际的乌发如瀑散开,落于枕上,藏于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