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被劫(第3/5页)
厉英良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眼睛,连着劳累了好些天,昨晚又熬到了半夜,他简直怀疑自己的两只眼睛要被眼屎糊了住。而沈之恒停下脚步望向了他,冷漠的,诧异的,仿佛他是个什么下流东西,没理由的出现在他上流的视野中,以至于令他颇感意外。
厉英良最恨他这种目光。牙齿格格的磨了几磨,他红着眼睛冷笑:“沈先生,昨夜过得如何?”
沈之恒收回目光,继续踱步:“没话找话,无聊。”
他轻描淡写的顶了厉英良一句,没想到厉英良神经敏感,险些被他这句话活活羞辱死。鲜血轰然涌进了厉英良的脑子里,他气得手都哆嗦,恨不得立刻把沈之恒拉出来大刑伺候。不抽飞了他一层皮,他不姓厉!
但他不敢贸然放出沈之恒,所以强定心神忍气吞声,只对着沈之恒继续冷笑:“好,你境界高,我无聊。请继续高下去吧,我倒要看看你能高到哪一天。”
然后他走了。
沈之恒认为自己确实是境界高。
他常年只琢磨和研究自己,对于外界的人和事,他像个老油条似的,一切以敷衍为主,很少特意的去爱谁或者恨谁。厉英良都要杀他了,他除了觉得对方麻烦之外,也没有非报仇不可的执念。哪知道他不执着,厉英良执着,竟然对他纠缠不休,还对个盲了眼的小女孩下了手,这就让他也生出了恨。恨中有怨,是怨恨的恨。因为他含怨已久,一股怨气没个目标,专等着附到恨上,求个发泄。
他稍微的有点饿,但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上面的情形,最怕的是下面是虎穴,上面是龙潭,幸而走廊内的卫兵都是配了枪的,而他夺枪很容易。厉英良似乎是上楼吃早饭去了,吃吃吃,这人就知道吃,临走之前还给他加了一盏探照灯,仿佛是想用强光刺瞎了他。不过这一招确实是有效,他无精打采,当真是被那灯照得发昏。
有个青年隔着牢门向他开了口:“哎,沈先生?”
他听厉英良唤过这青年,记得他仿佛是姓李,但是名字一定是桂生。他不理睬李桂生,因为懒怠抬头去面对强光。
李桂生又道:“我们会长对你没坏心眼,就是想知道那一夜你为什么没死。你实话告诉他不就得了?何必留这儿受这个洋罪呢?”
沈之恒把这小子的话当做耳旁风,心里暗暗筹划着今夜的出逃事宜。本来昨夜就该逃的,没想到厉英良竟然堵着门守了他大半夜。昨夜没逃成,今夜便是最后期限了,因为他越来越觉得饿。
中午,厉英良归来。
他洗了个澡,剃了个头,换了一身浅灰色哔叽猎装,非得这么着,他在沈之恒面前才能重拾自信。让卫兵开小门取出了昨天送来的那一托盘饭菜,他把双手往衣兜里一插,向着沈之恒的方向一弯腰一探头,叫狗似的叫:“喂!还在绝食?”
他叫得十分欢快,让沈之恒下意识的抬了头,随即又抬手一挡眼睛:“厉会长,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看我,以至于要架起探照灯昼夜照着我?”
厉英良摇头摆尾的一咂嘴:“啧!沈先生是贵人,平时想见一面都难,如今好容易有机会了,我还不得尽量的多瞻仰瞻仰?”
这话说完,厉英良忽然发现沈之恒一步迈到了自己眼前,并且还从栅栏间伸出了双手。慌忙向后一躲,他变了脸色:“你干什么?”
沈之恒摊开双手:“怕你瞻仰得不够清楚,所以走近一点。”
厉英良呵斥道:“少耍花样!手收回去!”
沈之恒收回双手,这回知道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可怕程度。
厉英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隔空一指沈之恒,他点头冷笑:“行,姓沈的,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耍我。耍吧,没关系,今晚儿机关长就回来,我不治你,我让日本人治你。日本人急了眼,自然会把你大卸八块,你不是会死而复生吗?好,很好,这回我让你就在我眼皮底下复生,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牢房空旷,他的声波来回碰壁、嗡嗡不绝。沈之恒在光与声的双重刺激下,也有些心烦意乱。他终究还是具有人类的弱点,现在不是他烦乱的时候,可他确实感觉自己濒临失控。探照灯像两轮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的烘烤着他,这时候如果能喝到一瓶冰凉的鲜血,他或许还能镇定下来。
转身背对了厉英良,他抬手解开了西装纽扣,脱了上衣随手一扔,然后转过脸,给了厉英良一个侧影:“我要喝水。”
“没有!你既然是要绝食,那我就让你绝到底。”
“给我一杯水,否则在场诸位,包括你,都不会有机会活到今晚。”
厉英良瞪着沈之恒的侧影,又冷笑了一声:“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