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轻如流沙的一句话。

却像铺天盖地的沙尘袭来。

晏书珩掌心略收。

随即他笑了, 此时舱内暗如浓墨,她纵是复明又如何看得见?

梦呓罢了。

薄唇牵出自哂的笑,晏书珩搂着阿姒再度合眼,怀中女郎却抖了抖。

她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晏……”

“晏”字戛然而止。

但晏书珩听得真切。

黑暗中, 他支起身子, 手仍圈紧她腰肢。明知和一个做梦的人对话得不到回应, 他还是贴近她耳际, 哄着问:“晏什么?”

阿姒自然未应,数息过去, 她紧绷的身子渐渐软下, 没一会, 呼吸渐匀。

晏书珩却并未躺下,左手撑着上身,右手把玩着阿姒的长发。

他心中十分清楚,她在梦中所见到的、所呼唤的那位夫君。

应当不是他晏书珩。

必然不是。

晏书珩将那缕头发绕在指上, 圈圈收紧,仿佛要借区区几缕情丝拴住她。

他对着满舱的寂暗无声而笑, 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语:“我承认,这是嫉妒。

你也赌对了,是骗人的狐妖先动了心, 但狐妖或

依譁

许会输。”

“我不会。”

.

酒让人沉眠。

阿姒这一觉睡得极久极沉,恍惚间许多张脸一闪而逝。

有陌生,也有熟悉的。

人面兽心的郑五和云娘。

纠缠调戏她的那些纨绔子弟、眼冒饿狼般淫光的历城城主。

还有江回。

他在梦里也冷着脸,耳根依旧微红,在个陌生巷口同她买莲蓬。

“不必找了。”

他连莲蓬都没拿, 转身就走。

“夫君……等等。”

阿姒隐约记得他们喝过交杯酒,已是夫妻, 她讶异于他的冷淡,追上去想要牵住他袖摆。习武之人惯常穿窄袖衣衫,阿姒捉了好几次才捉住他袖摆。

她急道:“夫君,你要去哪儿?”

低头一看,手中堪堪才攥住的窄袖,正一点一点、慢慢变长。

阿姒眼睁睁看着那身利落的窄袖墨衣褪去颜色,变成玉白长袍,袖摆饰以繁复纹样,在日光下光华流窜,摸在手中却不大柔软。

周遭景物忽而扭曲。

窄巷变成竹林,被她牵着袖摆的青年含笑转过身,笑意和煦。

“你能看得见了。”

是的,她能看得见了。

阿姒一时未顾得上别的,低声重复他的话:“我能看得见了……”

“夫君……我能看见了……”

狂喜如潮,她贪婪地用目光描摹周遭景致,这才察觉不对,视线愕然定在被她牵着袖摆的青年面上。

她唤错了。

他不是她的夫君。

他是那位只遥遥一瞥,清雅和煦却据称心狠手辣的晏氏长公子。

他正含着笑看她,眸中柔情似水。

阿姒却不住地后退。

“你……你是晏……”

梦被剪断了。

耳边隐约有人呢喃,但阿姒实在太困,不管不顾地继续睡去。

尔后一夜无梦,再睁眼时,依旧一片黑暗。梦中复明的感觉是如此真切,阿姒眼闭上又睁开,伸手在跟前晃了晃。

指端被人握住了。

青年将她指尖裹入手中的同时出声安抚:“别怕,是我。”

他一说话,阿姒便觉舌头发麻。

昨夜酒后那番试探和旖旎的记忆如潮水漫上,锁骨下几寸处似乎被虫子轻轻蛰咬,阿姒心口一紧,竟不知如何面对。

她不由自主拢住衣襟,抿了抿嘴,随即嘴角被他指腹轻触。

青年柔声道:“有些肿。”

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姒忍着臊意,不甘示弱地问:“那夫君呢,舌头可还麻着?”

对面果真无言以对。

停留在她唇上的手亦收回。

阿姒暗笑,他可真是自不量力,明明自个就是个爱害羞的人,却总是主动挑事。正为扳回一局暗自高兴,清雅的气息忽而近了,后颈也多了一只手。

他的声音比从前还温柔,甚至多了几分温'存,轻轻揉捏她后颈一处圆润的骨骼:“夫人不必担心,我舌头不麻,你若觉得不够,我们可以继续……”

话未说完,门“吱呀”开了。

阿姒的心提起又落下,朝着门边惊喜喊道:“阿鸢,你来了啊!”

竹鸢错愕地停住,她一进门便看到女郎坐在榻上,而长公子扣着女郎后脑勺,正将脸深深埋入她颈窝。

竹鸢察觉气氛不对,端着饭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征询地望向二人。

晏书珩直起身,姿态端方。

他长指轻整衣摆,温声道:“无碍,夫人想必也饿了,端过来吧。”

竹鸢忙要上前服侍阿姒。

晏书珩淡道:“不必,我来吧。”

他先从自己碗中舀了勺热粥,饮一口试试温。这才拿起阿姒的碗,舀一勺喂到她嘴边:“尝尝看。”

阿姒蹙眉后退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