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二百课 我们先假定糟糕未来的一百万种可能(第5/7页)
不眠不休,只能静坐,无法休息,必须直视前方回答重复的问题……对于鬼或许还不算问题,但如果周围开到最大亮度照射自己的灯光并非白炽灯管、而是阳气充足的典藏法宝,再加上时不时打开的天花板披下纯天然日光浴……
真正的熬鹰只是用木棍消去野兽的凶性,可这个“熬鬼”法,基本是奔着把鬼整死去的。
疯了发狂,那就有理由整死;没有发狂,那就慢慢晒死。
鬼迟早会走向彻底邪恶的尽头,所有天师都必须将这道理深深铭刻于心,尤其是负责监察所有玄学乱象、保持中立与公正的监管局。
威胁必须在刚发现时抹杀,可他们偏偏忍受了洛安这个顶级阴煞在外行走七年多,哪怕他公然跟另一只红影撕咬、在首都市区大搞拆迁办……也没有正式对他发出缉捕,只停留在开会讨论、找人调查的层面。
其实,既不是因为裴岑今曾经在里面建立的人脉,也不是因为那所谓的无归境施压……
因为,当年,成鬼后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
洛安便去了监管局自首。
他挨个列出了自己如今的身份,状态,用准确又客观的文字阐述了自己日渐崩坏的精神与心理,甚至主动要求被关押在审讯室里经历堪比漫长死刑的“熬鹰”,只有一个条件。
他的妻子怀孕了,他必须全程陪护。
他要保留暂时在外活动的权利,直到那孩子拥有独立存活的自理能力,他会自己回到审讯室里。
或死刑室,或血池或地牢,随他们的便。
……是。
一开始,漆黑的阴煞根本没想在外面的世界“活”下去。
他见了太多太多鬼魂堕落,他知道这道路的尽头就是彻底的崩坏,那些抱着善良得可笑的希望,觉得“鬼也不一定会变坏”的人……全变成了尸体。
不管是孺慕母亲的天真小童,还是深爱伴侣的文雅女人。
他亲眼见过他们癫狂发疯,把生前看重的一切嚼碎磨烂塞进嘴里。
然后曾怜悯过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天师也被嚼碎磨烂塞进它们的嘴里。
他总能杀死那些怨鬼,不管有多困难、要受多少伤……可没一次,他没一次来得及收殓那些天师的尸骨。
那是些正统又明亮的天师,是和师兄一样的人。
正直,善良,天真,心地柔软,做这一行是真的想要庇护苍生,相信“替天行道”与“行善积德”,觉得亲近阴暗与死亡的人可怕又扭曲。
那些天师活着的价值远比死去的价值大。
他们理应继续活着,而不是因为自己的一次怜悯失去生命。
……与他不同。
洛安从不怜悯他人,不管那个“他人”是与女儿同龄的无辜孩子,与妻子遭遇相似的可怜女人,又或者……是他自己。
他最不怜悯自己。
自己成了鬼,自己便该死。
成为灰、泥、一团无机质的东西,腐烂消失。
死了,便不再“活着”,不再拥有正常的思维、观念或伦理……
活人与死人,中间隔着一道天堑,天师就该捍卫这道天堑,无论生死。
“保有理智”?
洛安绝不敢赌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例外,事实上,他每一次瞥见妻子轻声抚摸肚皮都会无可抑制地升起对那幼体的杀意,每一次听见她在电话里嬉笑着和朋友讨论帅气异性都会忍不住想……
杀了她。
【杀了她们。】
陪我一起。
【大家一起变成死人吧。】
他成了鬼。
他在失控。
所以再努力也不可能做一个正常的丈夫,更无法做一个正常的父亲了。
早在还戴着那顶白斗笠的时候,他就给自己设下了一道堪比天堑的弦,他知道跨过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洛安还记得那个女人。
虽然他说已经很久不曾想起她,但她依旧停留在他记忆里最深最深的某个角落里……那个疯疯癫癫、时而大笑时而望呆的贱女人……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她掐着他的脸,第一次,那么轻柔唤他“我的孩子”。
【你是和我一样的人。你会和我变成一样的人。】
那女人没有茶色的眼睛,但她也绝对能看穿什么东西。
洛安知道,她是对的。
活着时他就不算正常,没法真正大度也没法真正满足,成鬼后还有怨气无时无刻不在腐蚀他的神智——想抹掉自己亲生女儿的存在,想让妻子的世界全部清零只留下自己一个,这样她就无法再忽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