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时候人会单纯因为喜欢,把老虎当成小一点的猫看待,但爱本就是盲目的

叶春彦躲在车里抽烟,发现自己想不起第一次结婚时的心情。他和汤雯的婚礼办的很简单,朴素潦草又快乐。在汤雯家乡的酒店,只开了三桌,请的都是熟人,很随意地送礼和回礼。他那时候的伴郎是关昕,格外紧张,想喝水又不敢喝水。汤雯的父亲上台说话,也很简短,只是道:“希望他们以后幸福,我女儿能一直开开心心。”紧接着就是,“大家吃好喝好,今天的菜反正也不能打包。”

汤雯的婚纱下摆很长,特意选了亲戚里的一个女孩来托着。她悄悄对他道:“那个小孩真好玩,我以后也要生个这样的女儿,我每天打扮她。”她的人生有过许多的愿望,但这一个倒是真正实现了。

那时候的他幸福吗?或者只是因为年轻而格外自由?他透过车窗往外看,停车场里陆续有车进来,多半是来参加他婚礼的客人。如果今天不是他结婚,旁观这样的场面准是要发笑。这么热闹是给谁看?

他其实也记不起认识杜秋前的生活。较清晰的记忆是五天前,他的婚前协议有二十八页,律师给他一页页点过去,“这里也要签字的,叶先生。”

因爱情而软弱,这是他总不愿承认的一个缺点。太容易联想到母亲。她弥留之际,神智不清醒,眼睛已经浑浊,却还是紧紧盯着他,像是隔着浓雾,在他身上寻觅一道梦的剪影。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能放下?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

他想汤雯到最后是恨他的,这样也好,总好过他们在爱里互相亏欠。

在反光镜里照了照脸,他确实不适合白色,眼底青青透出丝郁色,脸又太严肃。看着全然陌生。他对着镜子里的脸笑了一下,有些赌气想着,干脆就这么跑了吧。婚礼已经闹成这样子,左右都不像是好兆头。

车流不息,客人们纷至而来。上了年纪的太太们,彼此寒暄,小声说笑, 穿不带根的皮鞋,又嫌空调太冷,丝巾披在肩上,拿胸针别起。首饰都是挑好的,暗暗攀比着,眼神一下一下偷着扫。见到不如自己的,倒要笑着说:“诶呀,你这个戒指漂亮的。”

更年轻些的小姐们,并不对婚姻有许多幻想,又乐意有个场合能展示新衣服,拿眼神四下搜索,找看得顺眼的生面孔。不少都喷了香水,彼此身上的香气冲突着,最后全混成花露水的味道。

男人穿索然无味的西装,三五结伴闲聊,收与发名片,与主人家没那么亲近的,则忍不住猜测这场婚礼的花销。一个秃了头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悬挂起的紫粉双色丝带下面,带子的末梢刚好扫在他头皮上。他也浑然不觉,很专注地打着电话,眉头紧锁。

圆形的大厅, 狄梦云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冷眼看着下面。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裙子,露着胳膊,面上挂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微笑。不知内情的人,只当她是杜家的一个亲戚,几个较自信的男人,有意举杯朝她致意。她打了个哈欠,并不理睬。

楼下乱着,楼上也乱。新郎一失踪,杜秋是彻底慌了。正好化妆师过来,她不便离开,又不完全信得过夏文卿,就托了几个酒店工作人员去调监控,正在交涉中。

其实要找总是能找到了,这么几分钟里,也不至于躲到天涯海角。就是找回来的新郎,像是婚礼蛋糕上的小人掉下来一个,再放回去,难免破坏平整的奶油面。

没想到杜秋也会有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候。狄梦云正想着,一个男人朝她走近,问道:“请问杜秋在里面吗?”

看打扮就知道是新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叶春彦,并没有多特别的感觉。因为已经从许多人口中听说过他的英俊了,当真见了也没有太惊奇。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秋小姐在化妆,她刚才找你没找到,很紧张,你快去看看吧。”

他在化妆间门口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等一会儿再进去吧,等她化完妆。”他这解释是有些多余的,又问道: “你在看什么?”

“在看底下那些人,开好车,穿好衣服,自以为是社会精英,可是去掉所有人脉,扒了这层皮看看,他们又比我们强在哪里?”

他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话出口,便觉得不妥。她立刻战战兢兢道:“对不起,我说了一些怪话。对不起,破坏你的好心情了。我这人就是这样的,容易自怨自艾的。”她低着头,眼睛往地上看。哒哒哒,走廊尽头又跑来一双皮鞋。

夏文卿气喘吁吁道:“叶先生,你跑去哪里啊?真是吓死我了,差点还以你逃婚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出去透透风。”他笑着竖起一根手指,隔空一戳夏文卿,道: “还有啊,你不该叫我叶先生,要叫姐夫了。别忘了。”他推门进去找杜秋。门带上,夏文卿的脸色说沉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