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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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房待到快日落,阿柿摸着白柰看完了黎豆理好的书卷,正拉着它的前爪、满身彩蝶翩跹地在花林中漫步,便听到下人来报信,公主府东面,赤璋长公主一家回来了。

她于是终于放过已经累到无精打采的白猫,让它重新蜷成一团、回到花下好好打盹,转身回了她独住的水边小榭,换了身衣裳。

出了小榭后,阿柿骑着马穿过翠竹林。

这里总是一片荫凉,避暑纳凉最是适宜,可如今却让她觉得有些冷了。

难道是在大梁的南边待了太久吗?

居然都不习惯雨后入秋的东都了。

小郡主皱了下她净如霜雪的脸,随手折了枝笔直的竹节,打马飞驰,所到之处,竹叶随风狂摇,响动潇潇如雨,许久未绝。

须臾,她策马渡桥、奔到东面,一眼便看到了步舆上的赤璋长公主。

贵妇美人明睐,蛾眉螓首,头梳两博鬓,簪一对口衔珠结的金凤,又有十八只边垂珠滴的金宝钿在侧。

凉风摇翠裙,金缕凤头鞋,流光溢彩,华美无边。

听到马蹄疾驰声,知道能在这府中如此只有自己的女儿,刘赤璋莞尔笑起。

闻着声,她扬起银盘般的广颐美面,边唤停步舆,边看着马背上霞光万道的女孩。

“阿娘。”

阿柿远远下了马,规矩不差分毫地同刘赤璋行了礼。

刘赤璋丰神绰约将她扶起,仔细在她瘦了些的脸上打量了片刻,满眼又是疼惜又是欣慰。

“好孩子,吃了不少苦吧。”

她语气中带着十分的赞赏:“你这次做得极好……”

“阿娘!”

后面的肩舆刚落下,一个不到两岁的华服男童便左摇右晃、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几乎是撞着抱到了赤璋长公主的腿上,打断了她同扶光的对话。

男童抬起头,见到阿柿,马上又笑着露出他刚发的乳牙,软糯糯喊着“阿姊!”,眼看就要转身往她的身上扑。

跟在男童身后的乳娘见状,眼底闪过惊恐,当即伸手拦了一下。

但她并没能拦住。

男童还是亲亲热热地扑了过去,拱到了弯腰迎着他的扶光郡主的怀里。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乳娘的面色霎地白了。

她自知做得太过明显,忙不迭地看看郡主、又看看长公主,不知道该向谁认罪,又不知该如何认罪,脑中嗡嗡,几乎惧骇得站不稳。

但这里的几人,谁都没有将她的这点举动看在眼里。

男童兴高采烈地抱着他许久未见的姐姐,兴冲冲同她分享!

“看到了好多福蝶!”

他睁着清泉般纯净的眼睛,满心都是开心。

“好多!福蝶!哦!”

抱住男童的阿柿蹲了下去,跟他平视着,一副认真极了的模样,倾听着他含糊吐出的、很不清晰的牙牙话。

见他说话还是会吞掉开头,阿柿“嗯?”了一声,耐心地慢慢问他,“是谁看到了好多蝴蝶?”

“是子殷。”

男童指指自己。

“子殷看到了好多福蝶!”

“哦。是子殷呀。”

“是子殷呀。”

不到两岁,正是爱模仿人说话的时候,喜欢姐姐的子殷马上就跟着她重复了起来。

“是子殷呀。”

他雪白一团,奶声奶气地,又说了一遍,比只小猫还要无害。

“对啦。”

阿柿对他露出了笑。

面颊两朵甜甜的酒凹浮了出来。

“我给子殷带了礼物呢。”

赤璋看着她的一双儿女,慈爱地笑着,朝身侧女官随意挥了挥手。那名跟随了她多年的女官便立马无声地向着身后侍卫下了令。

没有一丝声响地,他们就在男童的背后,将他的乳母捂着嘴拖了出去。

干净又利落。

阿柿全然当做没有看到,边慢慢解着她手中锦囊的带子,边拖着腔、逗着子殷:“会是什么呢?”

子殷立马也小鹦鹉一样地:“会是什么呢?”

连语气都学得一模一样。

阿柿记得,那名乳母从子殷出生起,就在他身边照料了。

对他看顾得精心,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做出这种近乎挑拨的行为,就实在蠢透了。

而且,竟还是做在阿娘的眼皮底下。

看吧,都不用她出手,长公主府里马上就不会再有这名乳娘的身影了。

不过,那乳娘不愿意让子殷靠近,倒也不是无缘无故——

她担心她会害他。

阿柿的确这么做过。

不是对子殷,而是对她此前夭折的那个异父弟弟。

那时候,她还很小,也就七岁大。

当发现出生的弟弟会分走阿娘对她的关注以后,她疑惑了一小阵,然后就决定要杀掉他。

她走到他住着的小楼,拾级而上,轻易地用花言巧语支走了照顾他的所有人,接着,她抱着他,跑到窗边,只用轻轻向外一丢,就能将他摔成一摊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