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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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阿柿从未承认,但她的确是因陆云门才懂得了害怕。
在范阳卢家被陆云门挑破她凿冰害人之前,她从不知道什么是“怕”。
万丈悬崖的边缘,碎小的石砾不断滚落,久久不会传回落地的声音,周围的人光是看着,都觉得眼跳心惊,不敢走近一点,她却能半脚悬空地踩在上面,专注地弯腰去摘峭壁上的那朵她想要的红花。
就算骑着的马突然发疯、随时都会将她甩得头破血流的性命攸关时,她也只是无比冷静地在想要怎么跳下去才最好。
她天生便没有名为的“畏惧”这种情感。
而又因为她尊贵的身份,她做的许多事情都会得到额外的宽宥。
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公主府,从来没有人会责备她,她也没有露出过需要被责备的马脚。
即便有时做得出了格,她也总有办法轻易便让一切解决消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极慧的天赋和过分的宠溺让她恣意妄行,每一天都无所顾忌地踩在悬崖边上、骑着发疯的马。
直到陆云门出现。
他的告发让阿柿发现,原来,她也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她的那些玩弄人心的把戏,也不是可以永远不漏破绽。一旦掉下悬崖,一切就都完了。
知道自己的计谋被揭穿,小郡主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因为即便偏护她的长公主并未因此多说她一句、只关切地让她将身体养好,但她也明白,这门让她合心合意的、与范阳卢氏长房长孙的婚事,一定不成了。
这原本已是她的囊中物!是她的东西!
可她却再也拿不到了!
这对那个世间万物唾手可得的小贵人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惩罚。
她恨透了陆云门,觉得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拿着弓箭,跑过一条早就在她记忆中的、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小路,想要射穿他的眼睛!
可就在她拉满弓弦的那一刻,她停住了。
这次的教训已经让她意识到,即使是她,被发现做了错事,也需要付出代价。
她不能只凭着一个“想要”就肆无忌惮。
如果要做,就必须做得毫无参错、可绝后患。
多谢清雅绝尘的陆小郎君,那只无法理解是非善恶、几乎快要在人类世界失控了的小兽,终于在那个瞬间学会了要藏起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她开始谨慎又狡猾地披着人皮,学习着世间所谓的规则与对错,然后,变成了更加可怕的怪物,无声又安全地啃食着她想要的一切。
那天后,对着似乎看出女儿蹊跷的长公主,小郡主始终是一副乖巧到惹人怜惜的认错模样。
她抱着一向娇惯着她的母亲,说她只是故意想让自己多生病:“我生病了,阿娘就会多疼我、多陪着我,而不是去陪弟弟。”
“阿娘最疼的一直是你。”
长公主也抱着她。
“阿娘陪着你的时间,比陪弟弟多多了。”
小郡主装作撒娇,冷静地试探:“可我想要阿娘只喜欢我。”
长公主笑了,也只当她是在撒娇。
“谢谢你这么喜欢阿娘。但阿娘没办法做到只喜欢你。”她笑着摸摸女儿的乌发,语气轻柔得没有一点要规训的意思,“不可以这么任性。”
阿柿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任性。她分明已经很乖,甚至都没有杀掉那个男婴。
但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所以,她学着她在其他女童脸上看到的、用来博取母亲怜爱的懂事神情。
“好的,我不会再这么任性了。但是,阿娘一定要最疼我,我也会喜欢弟弟,好好疼他的。”
她因此又得到了长公主更多的疼爱。
整个长公主府,无论是那个因染上豌豆疮、没能活过第三个冬天的男婴,还是后来被母亲生下的、这个同她异姓的吴子殷,谁也没能动摇她的地位。
对了,那个男婴后来的死,可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虽然她也还是生出过好多次要杀掉他的念头,但她每次都克制住了。
为了不要总想着杀人,她试了很多办法。
比如,找到一个可以让她独占的郑婉。
再比如,兴致勃勃地去试着养出一个完全属于她的人。
可吴红藤是个失败品。
既不聪明,又容易失控,而且因为不再干净,连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也没用了。
白白浪费了她那么多时间。
光是看到他,都令人觉得不开心。
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了其他想要的东□□占母爱什么的,她早就没兴趣了。
但母亲很重要,比其他所有人都重要。
“这是虎威。”
小郡主将锦囊中的一小颗做成珠子的虎骨放到子殷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