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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得到回答,一声喊叫算不了什么,声音到那个陡坡就返回来,回声微弱,已经不像我们的声音。布里蒙达开始快步往上爬,力气像源源不断的流水回到她身上,在坡度较缓的地段她甚至一溜小跑,直到另一个陡的地方才放慢脚步;前边的两棵矮矮的圣栎树之间有一条几乎难以看清的小径,那是巴尔塔萨尔隔些时间来一次这里走出来的,沿这条小径就能找到大鸟。她又喊了一声,巴尔塔萨尔,这次她喊得有力,并且中间没有山丘阻隔,只有几个大坑,他一定能听见;如果她停住脚步,也一定能听见他的喊声,布里蒙达;她完全相信能听到他的喊声,微微一笑,用手背擦了擦汗水或者泪水,或者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或者擦了擦肮脏的脸,这个动作的含义太丰富了。
就是那个地方,像一个飞去的大鸟留下的巢。又响起布里蒙达的喊声,这是第三次叫同一个名字,声音不太尖,仅仅是从压抑中爆发出来的,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揪出了她的五脏六腑,巴尔塔萨尔;在喊的时候她已经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地方会空无一人。似乎从地底下冒出的炽热的风一下子把她的眼泪全都吹干了,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看见了被连根拔起的灌木,沉重的机器在地上压出的坑,另一边,约五六步远的地方,是巴尔塔萨尔的旅行背袋。再没有别的痕迹表明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布里蒙达抬头望望天空,天空不像刚才那样晴朗了,时近傍晚,几朵云慢慢悠悠在空中游动,她头一次感到天上空空荡荡,似乎在想,那里一无所有,而这正是她不愿意相信的,大概巴尔塔萨尔正在天空的某个部分飞行,正在与帆搏斗使机器降落。她又看了看旅行背袋,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很重,假手在里边;这时候她想到,如果机器是头一天飞起来的,那么到了晚上它该落下来了,所以巴尔塔萨尔没有在天上,可能在地上,在地上的什么地方,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活着的话也负了伤,她还记得落地时多么猛烈,但是那一次负载要重得多。
她把旅行背袋搭在肩上,开始在附近寻找,在灌木丛密布的山坡走上走下,挑选较高的地点,现在她希望眼睛锐利无比,不是吃早饭以前的那种眼睛,而是像秃鹫或猞猁一样能看到地面上的一切、任何东西也逃不脱的眼睛。一双脚在流血,裙子被带刺的灌木撕得七零八落,她在山的北面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出发的地点,设法在高处找到一块地方;这时才发现他们,就是她和巴尔塔萨尔,他们从来没有到过容托山的山顶,现在应当抢在夜幕降临之前爬上去,那里视野更宽,当然从远处看机器会不太明显,但有时候偶然性会帮忙,谁知道到了那里以后能不能看见巴尔塔萨尔正在一个山泉旁向他招手呢,他俩人也许能一起喝点泉水解解渴。
布里蒙达开始往上爬,一边爬一边暗自责怪自己,一开始就应当想到这一点,而不是现在才想到,现在已近傍晚了。突然她发现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通到上面,上面又有一条走车的大路,心里大吃一惊,为什么在山顶上开出这么一条路呢,看来早就有这条路,上面还有人走过的痕迹,谁知道巴尔塔萨尔是不是发现了呢。在一个转弯处,布里蒙达停住了脚步。前面走着个男人,从他穿的僧衣上看是个多明我教士,此人膀大腰圆,脖子很粗。布里蒙达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该赶紧跑掉还是该喊叫。教士似乎感到有人,停下来看看这边,看看那边,后来又望望后边转过身,打了个祝福的手势,等待着对方。她走上前去,多明我教派神父说,上帝祝福你,接着又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只能回答,我正在找我的男人,下边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要是她说起飞行机器,大鸟,密云,多明我教士会以为她是疯子。她后退了几步,我们是马芙拉人,我男人来到这容托山是因为我们听说这里有一只很大的鸟,我担心大鸟把他带走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我们教团里也没有人听说过;这座山上有修道院吗;有;我还知道呢。教士往下走了一段路,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太阳又低了许多,大海那边又堆积了许多云彩,下午变得更灰暗了。这么说你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没有左手,装上了个钩子当手的男人,布里蒙达问道;那就是你的男人吗;对,没有,我一个人也没有看见;昨天或者今天你没有看见一只大鸟从那边飞过来吗;没有,我没有看见什么大鸟;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神父,请为我祝福吧;天很快就黑了,你要是走这条路会迷失方向,这里有狼,说不定会碰上一只;现在走我还能趁着天还亮到达河谷;实际上比看起来远得多,喂,修道院那边有一片废墟,原来也是一座修道院,还没有完全毁掉,你可以在那里过夜,明天再继续找你的男人;我走了;随你的便吧,以后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里有危险;教士说完,又沿着大路往上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