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11页)
没过几分钟,老人就爬上了前廊的台阶。儿子站在房子中间等候着。门开了,老人看着儿子,手中的洋葱掉在了地上。
“嘿,老人,你好吗?”
“上帝啊,你回来了。”
他们没有握手拥抱。他们不知道怎么做。他们在屋里追着洋葱,互相问候了近况,后来老人才说:“过来,让我给你弄点吃的。虽说这儿没什么东西,也不像我刚才以为的那么少。”
“我在士兵家吃过了。”
“你到那儿去了?”
“我想在进门之前先打听一下你的消息。”儿子说。
“噢,我还没死,儿子。我还没死。”他笑着说。
“我看得出你还没有。”
“那些汇款真管用。”
“你都收到了?”
“噢,是啊。每一笔。不过我只用了其中一些。”
“一些?那全是给你的。你干吗不全用了?”
“我不能那么做。我不想引人怀疑。我实在没办法时才会兑一些出来。”
“不会吧,老人,别跟我说你还有剩。”
“都在那儿。”他冲两间卧室中的一间点了下头,“小猪在上学,你知道的。我得帮她一把。”
他们走进那间卧室,老人从床下取出一个白猫头鹰牌香烟盒,打开盖子。里面有用橡皮筋捆着的薄薄的一沓信封;用回形针夹在一起的一些邮局汇款单,还有几张十元和二十元的钞票。
“这都是给你的,老人。给你过日子的。”
“是啊。是啊。可你知道,我不想每月都跑那么远去邮局取钱。说不定会招人议论,又惹出别的事,引出官司来。所以我只是偶尔取一点。不声不响地,你知道。”
“老人,你真是个发了疯的老头子。”
“你去过沙塔菲尔德了吗?”
“没有。直接到这儿来的。”
“唉,你知道吗,萨莉·布朗不久以前死在这儿了。”
“他们告诉我了。”
“让她安息吧。”
“但愿如此。”
“她每天晚上睡觉都带着一支滑膛枪。”
“哦。”
“每天夜里。唉,如今她已经被烧成灰了,她和她那讨厌的女儿……”
“别这么说,老人。”
“是啊,你说得对。不该惹恼死者。可是你知道,我怕萨莉胜过法律。”
“我也是。”
“法律不管死了的黑女孩,可是萨莉·布朗,她每天夜里带着那支滑膛枪睡觉,就是在等你。我走过她身边时,直起鸡皮疙瘩。她就住在教堂附近,整天哀叹。每天晚祷时都会一下子拦住我。我没办法坐在那儿听她数落你。你想得出吗?每逢礼拜天就祷告,可每天夜里都要拿着一支滑膛枪。”
“那男孩呢?”
“从这儿走了,他家里人也都走了。”
“他的眉毛又长出来了吗?”
“一直没有。我猜他家里人琢磨,他那副模样没法在这一带躲着。萨莉也在找他呢。”
“我没看到他的脸。我只看到了他的屁眼。”
“我打赌,那地方也没眉毛。”
“我该用刮胡刀片给他装点眉毛的。”说罢他们同声大笑,儿子告诉他这八年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差不多一小时过去了。快到四点时,儿子说:“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你带了个女人?”
“是的。”
“她在哪儿?”
“在士兵家里。她能住这儿吗?”
“你们结婚了?”
“没有,老人。”
“那最好还是带她到你罗莎姑妈家去吧。”
“她不会喜欢这样的。”
“我也没办法。你是要走的。我可还得住在这儿。”
“算啦,老人。”
“啊哈。去看看你罗莎姑妈吧。你要是不去见她,她会气疯的。”
“《圣经》上没说两个未婚的人不能睡在同一个屋顶下。”儿子哈哈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圣经》?”
“我本来可以撒谎说我们结婚了。”
“可你没撒谎。你说了实话,所以就该按实话来住。”
“噢,狗屎。”
“这就对了。狗屎。我家白天一整天都欢迎她。把她带回来,我好见见她。”
“她很不寻常,老人。”
“我也不寻常,儿子。我也不寻常。”
“好吧。好吧,我去接她,把她带来。你做点什么吃的,然后我带她去罗莎姑妈家。这样你看合适吧?”
“挺合适的。”
儿子起身要走,他父亲跟他走到门口。儿子说:“一会儿就回来。”老人说:“等一会儿。我问你点事行吗?”
“当然。问吧。”
“你怎么不在信封里放个便条之类的呢?我一直盼着有张字条。”
儿子一时答不出来了。所有那些汇款单办得多么匆忙啊。在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打发一个女人去买和寄汇票的。他总是尽量多寄,但有时从一个城市寄出五次,有时六个月从哪儿都没寄。他以前一直来去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