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途(第23/23页)
她在海边搭上另一辆巴士,没过多久就到了一个有旅行社的大镇子,到下午五点就找到了一位医生:在离海岸线几英里远的内陆,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老百姓,不等上几天是看不到医生的影子的,那还是看在教会的面子上。
医生先听她说了说黄疸病和伤寒的情况,然后给她做了个检查,说照他看来,她是贫血。他建议她回伦敦后马上去看自己的医生,虽然他本人觉得不用多久她就会自行好起来。他开了一点镇定剂给她,要了五英镑的诊费。这很自然,在这个人潮汹涌的季节,黄金之河在大海之滨滚滚奔腾,而这位夫人显然颇为富有——看看她的衣裳、手袋和鞋子!——要这么点钱过分吗?
这位夫人,从医生的身上看到自己对杰弗里的态度——至少最初的态度——他生病是因为他的意识想生病。但她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坐不了巴士和火车,于是租了辆车载她去飞机场,重返富裕之国。
她坐在机场的一把椅子上昏昏欲睡等人退票,看到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干脆找了张长椅躺下,两眼一闭,不理睬其他乘客的好奇心与不满情绪。她得的这种病,管它叫什么名儿,主要症状就是畏寒、恶心,她总感觉既想吐又怕冷。终于,她在第二天凌晨到来之前登上了飞机,到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希望一死了之,可一到达伦敦满心想的念的都是自家屋里的床铺。她的屋里挂着花窗帘,帘子一拉就看得到阳光、月光或云朵的流光洒满夏日的树梢——噢,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的家中,也许哪个孩子已经先行一步到了家,能够帮她一把也说不定。她把家中地址递给出租车司机,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无权问津那里:此时一群陌生人正鹊巢鸠占着呢。她叫司机稍等片刻,她得想想去哪儿。他依命等着。钟声滴答打探着她内心的为难。她想,在八月这个时候,住到伦敦酒店的客房中无所事事,非正常人所为,但她又不想打扰朋友,尤其是玛丽,她知道玛丽会热情接待她的,就是说,如果她没有搞什么地下情——孩子们也碰巧不在家的话。
最终,她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司机,暗示说他的关心会有回报的。他载着她驶往伦敦,时不时回头看看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该送她进医院。他载着她来到一家又一家酒店门口,他让她待在车里,自己下车向一个又一个前台服务员说明她的情况。最后,在伦敦布卢姆斯伯里区的一家酒店,一家迈克尔·布朗太太觉得太过昂贵的酒店门口,他走过来说,要是她能等个把小时,这里就能腾出一间带浴室的双人间:听到酒店的价格,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但她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