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月锁寒窗(第4/7页)
赵闵堂耐心诱导道:“雪初兄啊,人家是花了大价钱,我可没忘了你呀,你也是赚了个钵满瓢足啊!咱俩可是一根绳拴着,谁也跑不掉。眼下秦仲山死了,这事还上了法庭,虽然罪状全落在了翁泉海身上,可只要官司还没了结,就可能会有变数。万一秦家继续追究下去,必定追究到你我头上,那你我就得陷进官司的泥沼之中。出庭打官司倒也罢了,要是传出去,那话头儿可就多了,对咱们行医十分不利。毕竟是出了人命,立牌子难,倒牌子只需一阵邪风啊!夜长梦多,只望这罪早点定,这官司早点了结。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秦仲山家走动走动呢?知己知彼,才能有所准备。”吴雪初琢磨良久才说:
“在理!”
赵闵堂和吴雪初来到秦家正房堂屋坐定,葆秀提着茶壶走进来倒完茶站在一旁。赵闵堂望了葆秀一眼,对秦妻使了一个眼色。秦妻会意,让葆秀出去关上门,然后望着赵闵堂和吴雪初问:“请问二位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可怜我家老爷,一辈子风风火火,身心劳累,赚得万贯家财,可到头来没享到福啊!”她说着以手掩面。赵闵堂急忙劝慰:“夫人节哀。要说病这东西,难为人啊,病到深处,神仙也没招,何况我们已经尽力了。秦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教?秦老爷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秦妻叹了口气说:“那晚我家老爷身感不适,大哥听说江苏孟河来了个大夫叫翁泉海,据说此人医术高明,有些来头,就去请他。他来了后,说我家老爷命不久时,临走开了个方子,谁想喝完他的药,我家老爷当晚就走了。”赵闵堂试探着问:“那我们开的药还有剩余吗?”秦妻答:“还剩一服。”赵闵堂进一步试探:“应该剩两服吧?难道那晚服了两种药?”
秦妻、赵闵堂、吴雪初三人互相望着。
秦妻忽然意识到事情蹊跷,就随机应变:“那晚倒是煎了两服药,但是老爷只服了翁泉海的。”赵闵堂话里有话说:“药这东西,讲究‘十八反’‘十九畏’,还有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杀、相恶、相反七情,切不可乱来。秦夫人,我和吴大夫此番前来,一是想给秦老爷上炷香,说说话;再就是我们也算熟人了,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们能做到的,定会伸手相助。秦夫人,还望快刀斩乱麻,早些还逝者一个公道啊!”
吴雪初插言:“人走了,官司来了,这官司不了,人就不安定啊!”秦妻连连点头:“我明白。”
赵闵堂和吴雪初从秦家出来,边走边议。
赵闵堂说:“怎么样?我就说肯定是把药喝乱了,否则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吴雪初说:“可秦夫人说那晚秦仲山只喝了翁泉海的药啊!”“这话能信吗?她讲当晚煎了两服药,不喝煎药干什么?煎了就可能喝了!我已经把话点透,秦夫人应该明白她男人是怎么死的了。”“明白最好,这是他老秦家自己的官司,跟咱爷们无关。”
胆小多虑的赵闵堂长叹一口气提醒道:“雪初兄,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不只是老秦家自己的官司,也不只是翁泉海的官司,这是我们大家的官司!如果把事挑明了,警察不得来调查你我吗?上海中医学会不得审验咱俩的药方吗?咱俩不得陷进这官司吗?我们就算不背锅,也得抹一手锅灰啊!还是那句话,立牌子难,我们得擎住牌子,不能让它倒了!一旦有谣言传出,说咱们治死了人,谁还来看病啊!眼下秦夫人知道是自己错了,那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保全自己,如果她自身难保,必定会狗急跳墙。嘴长在她身上,那可是刀子啊!再往前推一步,如果她改口说秦仲山是吃了咱俩开的药方死的,又或者说吃了两种药,并说提前问过咱俩,是咱俩让她这样做的,那怎么办?”
吴雪初瞪眼说:“她敢!这不是冤枉人吗?”赵闵堂一笑:“冤枉又怎么了,翁泉海不也冤枉着吗?死无对证,咱们也百口难辩。上法庭打官司,说不定得折腾到猴年马月,这都是可能发生的事,一旦摊上了,不死也得扒层皮啊!”
吴雪初说:“闵堂,你这心思可真够细密的。眼下,秦夫人知道是自己惹的祸了,她为了保全自己,最好的出路就是尽快把官司了结。”赵闵堂一拍巴掌:“对,雪初兄,你这算说到点子上了!”
赵闵堂和吴雪初走后,葆秀从女用人口中得知,在翁泉海之前,还有两个大夫给秦仲山诊过病,一个叫赵闵堂,一个叫吴雪初,都是上海有名望的中医。葆秀眼见他俩今天结伴来到秦家,跟秦妻闭门谈了很久,还给死者敬了香。这俩人从秦家出来,神色不定地嘀咕着。看来这事情不简单。葆秀下了决心,不管黄浦江的水有多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