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欲说还休(第4/6页)

翁泉海迟愣一会儿,把大纸盒放在门口地上走了。第二天上午,翁泉海来到诊室,就看到那个大纸盒放在桌上。傍晚,翁泉海抱着大纸盒来敲岳小婉家的门。岳小婉开门请翁泉海进屋。

翁泉海说:“岳小姐,我就不进去了,这件大衣……”岳小婉情真意切地说:“我知道您是来找我算账的。您给我治咳嗽病,开了方子,我没给您诊金。我受伤后,您给我煎药送药,出诊费我没给,车马费也欠着呢。还有,我得了气虚厥症,您又给我煎药送药,出诊费我又欠下了。我嗓子哑了,您开了方子,诊金还没付。翁大夫,这一笔笔算下来,我欠您不少钱啊!既然您非要跟我算清楚,那咱们就好好算一算。需要我拿算盘吗?”

翁泉海尴尬地笑笑,抱着大纸盒走了。岳小婉望着翁泉海的背影笑了。

晚上,翁泉海在西厢房内穿着法国大衣站在镜子前。敲门声传来,翁泉海打开门。葆秀站在门口说:“吃饭了。呦,这大衣真漂亮啊,洋货吗?”翁泉海点了点头。

葆秀说:“你等等。”她很快拿来一条灰黑色围巾,“围上这个,就更帅气了。我这也是洋的,英国毛线,我织的。来,围上试试。”她说着就给翁泉海围上围巾,把翁泉海拽到镜子前笑着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你穿上这大衣,年轻了五岁,再配上我这围巾,足足年轻二十岁啊!”

翁泉海说:“这围巾太厚了。”葆秀说:“厚点好啊,暖和。”翁泉海苦笑着摘掉围巾,刚要脱大衣,葆秀说:“别脱啊,穿着吃呗。”“哪有穿大衣吃饭的。”“有了就得穿,不穿就亏了。再说家里谁看啊,你就是光着,别人也管不着。”

翁泉海硬要脱大衣,葆秀不让脱,二人撕扯,大衣的肩膀部扯开线了。翁泉海埋怨:“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啊!”葆秀说:“不就是开了几针线嘛,衣裳是线缝的,哪有不坏的,等我给你缝上,保准比原来的漂亮。”

葆秀饭也不吃了,坐在床上缝着法国大衣。她缝着缝着,把线扯断了。她拿起剪子想剪法国大衣,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剪子放下。

葆秀拳打法国大衣……

葆秀用法国大衣捂着脸哭了……

这种情感的煎熬对她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

1929年2月23日,民国政府卫生部公布了《规定旧医登记案原则》,这在全国中医界引起了震动。

赵闵堂、吴雪初、陆瘦竹、魏三味、霍春亭等几个中医在茶楼闲聊。

陆瘦竹指着报纸说:“旧医登记限至民国十九年为止;禁止成立旧医学校;取缔新闻杂志等非科学医之宣传品及登报介绍旧医等事由……这是要干什么?要灭我中医!灭学之惨,甚于亡国啊!”

魏三味说:“想废止中医,何止是开个会就能废止的?中医中药历史悠久,是全国百姓的身子骨,要是中医倒了,全国百姓的身子骨就全倒了!”

霍春亭说:“现在全上海的西医也不过几百名,这么点西医,能治多少病啊?不还得靠我们中医吗?”

陆瘦竹丧气地说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眼下议决案通过,中医的饭碗端不住了,估计过不了几年,全国医界就是西医的天下,中医的饭碗没了。”

几个人都认,绝不能让这个议决案实施,得把它推翻。最好是大家集体抗议。

可是,谁带头呢?

魏三味说:“赵大夫,你怎么不说话?要不你带个头?”赵闵堂连忙摆手说:“我何德何能啊?再说我这一年来身体欠佳,实难承此重任。”

霍春亭说:“吴大夫满墙的朋友,认识的人多,有号召力,还是让吴大夫带个头吧。”吴雪初连连摇头说:“老了,老了,耳朵不灵喽!”他回家就让小梁把墙上的照片都摘了塞进柜子里。

翁泉海诊所里也聚集了几个中医,在议论《规定旧医登记案原则》。

一个说:“此次中央卫生委员会各委员都是西医,根本没我们中医的位子,他们是有意这样做。”

另一个说:“那些西医对于我们中医中药没有丝毫研究,凭什么让他们说的算!”

还有一个说:“卫生部长也说过,‘医无新旧,学无中西,要以实事求是能合真理为依归’。可眼下,他们公然要废止中医中药,其党同伐异之心显然可见。”

几个中医一致认为翁泉海医德和为人堪称楷模,希望他出头振臂高呼,带着大家推翻这个议决案。

翁泉海说:“各位同仁,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这件事太大也太重,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我有,我一个人的力量也微不足道,如沧海一粟,惊不起风浪。我想这件事还是应该找中医药团体来带头解决。”

可是,大家都知道,各个中医药团体倒是有动静,也都愤愤不平,只是有意推辞不敢出头。那些名望大的不是有事外出就是病了,总之都有借口。大家找上翁泉海的门来,也是觉得他有这个本事和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