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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③都是意大利抒情歌曲的标题,意思分别是:“我妒嫉”,“给我吧”,“洁白的月光”。

④塔尔堡(一八一二-一八七一),奥地利钢琴家和作曲家。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高兴才好了;她几次派人去叫莉莎;格杰昂诺夫斯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只是在摇头晃脑,——可是突然出乎意外地打了个呵欠,总算及时用一只手捂住了嘴。这个呵欠并未逃过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的眼睛;她突然转身背对着钢琴,低声说:“Assezdemusiquecommeca①;咱们随便聊聊吧,”于是双手交叉,叠放在一起。“Qui,assezdemusique②,”潘申愉快地重复说,于是用法语和她热烈、轻松地交谈起来。“完全像在巴黎最好的沙龙里一样,”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听着他们语意双关、思维敏捷的谈话,心里在想。潘申觉得高兴极了;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堆着笑容;每当他的目光和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目光偶尔碰到一起的时候,起初他还用手在脸上抹一把,皱起眉头,断断续续地叹气;可是后来他完全忘记了她,整个身心都陶醉在半是社交、半是关于艺术的闲谈的欢乐之中。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显示出她是一个大哲学家:无论对什么她都有现成的回答,无论对什么她都毫不犹豫,无论对什么她都不会缺乏自信;可以看得出来,她经常和形形色色各种不同的聪明人交谈,而且谈得很多很多。她的一切思想、感情都围绕着巴黎旋转。潘申把话题转到文学上:结果发现,她也和他一样,只看法国小说:乔治-桑③使她愤懑,她尊敬巴尔扎克,虽说他的作品让她感到腻烦,她把埃仁-苏④和斯克里勃⑤看作伟大的、善于理解人们心理的人,她非常喜欢仲马和费瓦尔⑥;在内心里,她最喜欢的还是保罗-德-科克⑦,不过,当然啦,就连他的名字,她也没有提起。其实,文学并不使她太感兴趣。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非常巧妙地避开一切哪怕会让人稍微联想到她的处境的话题;关于爱情,在她的谈话中连提都没有提起:恰恰相反,倒不如说,在她的谈话中,对那种受爱情支配的风流韵事,态度是严厉的,谈起这种事来,使她感到扫兴,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愤怒。潘申反驳她;她不同意他的意见……可是,真是怪事,——从她嘴里说出的往往是严厉责备的词句,而就在同时,这些词句的声音听起来却好像让人感到十分亲热,非常舒服,而且她的眼睛也在说话……这双迷人的眼睛说的到底是什么——很难说清;不过那些话不但不严厉,也不明确,而且还是甜蜜的。潘申力图理解它们暗中的含意,自己也力图用眼睛来说话,可是他感觉到,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意识到,作为一头真正的外国母狮,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比他高明,而正因为如此,他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有这么一个习惯:谈话时稍微碰碰与自己谈话的人的袖子;这瞬间的接触使弗拉季米尔-尼古拉伊奇简直无法自持。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掌握了这样一种本事:很容易与任何人成为朋友;过了不到两个钟头,潘申已经觉得,他和她认识好像已经有很久了,而莉莎,那个他毕竟爱过的莉莎,在头一天他还曾向她求过婚的那个莉莎——似乎已经消失在烟雾之中。送上了茶来;谈话更加无拘无束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打铃叫小厮来,吩咐他去对莉莎说,如果她头痛轻了些,叫她下楼来。潘申听到莉莎的名字,于是大谈起什么自我牺牲精神来了,谈到谁更能作出牺牲——是男人,还是女人——

①法语,意思是:“音乐已经够了”。

②法语,意思是:“对,音乐已经够了”。

③乔治-桑(一八○四-一八七六),法国女作家。

④埃仁-苏(一八○四一八五七),法国作家。

⑤舆-埃-斯克里勃(一七九一——一八六一),法国剧作家。

⑥费瓦尔(一八一七-一八八七),法国通俗小说作家。

⑦保罗-德-科克(一七九四-一八七一),法国庸俗小说作家。

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立刻激动起来,断言女人更能作出牺牲,声称,她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证明这一点,可是说得很乱,最后以相当不能令人信服的比喻结束了自己的这番话。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拿起一本乐谱,用它半遮住自己的脸,朝潘申那边弯过腰去,嘴里咬着饼干,唇边和眼角上挂着镇静的笑容,小声说:“Ellen’apasinventélapoudre,labonnedame”①。潘申稍有点儿吃惊,为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的大胆感到惊讶;可是他不理解,在这突然流露出来的真情实话中,暗含着多少对他本人的轻蔑,于是,他忘记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的盛情厚意和赤诚相待,忘记了她款待他的那一顿顿午餐,忘记了她借给他的那些钱,——他也面带同样的微笑,用同样的声音回答(这个可怜的家伙!):“Jecroisbien”,甚至不是“Jecroisbien”,而是“J’croisbien”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