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牌皇帝
帕霍米耶·泰奈茨基所出身的泰奈茨基家族曾经在两代中诞生了两位杰出画家。他所属的这个家族知道委拉斯凯兹掌握了黑色的二十七种色度。1785年,他们跟随盖奥尔吉耶·泰奈茨基一起搬到了泽蒙,后者是受邀来给著名的卡拉玛特家旅画肖像的。帕霍米耶·泰奈茨基,算是这个家族的旁支,因为在母亲方面有一半波兰血统。他在音乐方面的天赋或许就是由她而来。尽管他继承了泽蒙的铸钟工厂,但他更喜欢的是去布达城学习音乐演奏。
当帕霍米耶·泰奈茨基还是一个孩子时,在死亡尚未进入他梦境的年纪,他作出一个非同寻常的决定。他吹奏黑管吹得极其漂亮,结果遽然之间,黑管带给他的愉悦一下子唤醒了他内心对生命的某种渴望,并致使他下定一个让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决心,那就是:长久能有多长,就要尽可能地活多久。这就像俗语所说,永恒之后又一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也没有人能告诉他这其中的秘诀;但是他感到自己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决心和抑制不住的欲望,要为达到这个目的而去征服一切。他想知道究竟是身体先行,还是灵魂先行。他曾经听说,“永恒”这种熟悉的用词指的是灵魂,而“一日”指的是肉体。此外,一位神父曾经告诉他,在这个如今让他心思沉重的复杂计算中,错过“永恒”比错过“一日”更加容易。
后来,当帕霍米耶·泰奈茨基长成了大人,他在维也纳学习音乐。在此期间,他发育成熟的双脚总是像燃烧着的煤炭一样火烫,以至于他的鞋子在雨中会冒烟;另外,他还有一只冰冷的手,右边那只,他常用这只手代替啤酒杯来冷却自己发烫的脸颊。他喜爱帕伊西埃洛的作品,能够把对泽蒙、佩斯以及他父母的记忆划分为热记忆和冷记忆。在他已经结婚成家、有了两个儿子——帕纳和马卡里耶——与一个女儿耶丽赛纳之后,一位朋友偶然抛出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人生。
“杀人最多的人,活得最长久……”
帕霍米耶·泰奈茨基立刻开始付诸实践。他再也不碰黑管、帕伊谢洛或者海顿了。现在他要训练的是打靶。诚然,他确实在音乐和军队之间有过瞬间迟疑,但是他那举世无双的灵敏手指因为曾在黑管上练过多年,突然被证明在军队里同样大有用武之地。这让帕霍米耶·泰奈茨基成为维也纳最厉害的神枪手之一。而且不仅如此,热记忆和冷记忆,冰凉的手和火热的手,都需要帕霍米耶·泰奈茨基专门练就崭新的技术。这些特质赋予他的新技术以超乎寻常的特性;尤为重要的是,一旦涉及枪械,这些特质便赋予他的技术一种不可预测性。所以,在他练习打靶的来复枪射程范围之内,人们开始害怕他,并躲着他。
“他射击时就好像他在吹奏黑管。”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要想战胜他这样的对手,谈何容易。”
事实的确如此。另一场战争刚刚爆发——1797年法国在那场战争中灭掉了威尼斯共和国,帕霍米耶·泰奈茨基就剪去留了七年的胡须,像装他的黑管一样把他的来复枪装进天鹅绒衬里的匣子,报名参加了奥地利军队。他立刻被派到战场上;在参加的第一次交战中,他用一支枪证实了自己的出色本领,并且从一座地窖中解救了——或者倒不如说是俘虏了——一个黑发姑娘。从那以后,他就把这个姑娘带在身边。他对她完全不了解,甚至不知道她能否听懂他说的语言,或者她是否会读写,尽管他觉得她两样都不行。第一天他没有跟她讲话,而是掴了她耳光,因为说一句话可能不会被听见,但耳光却是永远也不会被忘记的。他们最初交流的情形就是这样,彼此没怎么说话。
这个姑娘执拗地保持着沉默,吃很少东西,却长得越来越漂亮。帕霍米耶·泰奈茨基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宗教信仰。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处女,因为他没有上过她。但是每天晚上,在一些“白蒙蒙的黄昏”时分,他都让她吮吸他的阳物。这个姑娘用她的口红把自己耳朵的内廓涂成血红色,而且做帕霍米耶·泰奈茨基要求她做的一切事情,用她的嘴和手去轻轻触摸他,却丝毫未曾显露任何陶醉或厌恶的神色。随着时间流逝,此类招魂术会变得越来越持久,越来越非同寻常。有时候,这种触摸和这些拥抱似乎让帕霍米耶·泰奈茨基回想起了什么事情,然而他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他也没时间去绞尽脑汁思考这些问题。他轻蔑地挥挥手,推想一个女人的命运总是被一个“是”所决定,而一个男人的命运则由“不”决定。
对抗法国的战争在激烈进行,帕霍米耶·泰奈茨基很快让自己出了大名。不久,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来复枪射程所及的无人之地,如同在维也纳时一样。火线两边,每个人都畏惧他。而他则随心所欲,干他想干的一切。如果他年轻时听到的那句话是对的,那么他的生命倒确实是在逐日变得愈发长久……然而这时,他的上级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