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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久,当她和海伦的交情日益深厚,等她逐渐发现甘特一家对这个儿子多么讨厌,当她开始发现自从她和这个吹牛大王走在一起以后,他就已经利用她的名字在全城的弹子房里招摇撞骗了。他这样做是想抬高自己,而她也就不动声色、坚决、温柔地把他甩掉了。现在,她每年夏天回到这里,不管他对她如何言语猥亵、暗讽攻击,或者当面威吓、背后恶语中伤,她都会心平气和地一笑了之。她跟海伦的情谊倒是真挚的,但是她心里有数,这里面也有一定的功利目的,可以利用对方结交更多的男友。海伦经常在甘特家或者伊丽莎的公寓里为她举办晚会或者舞会。海伦成了她真正的同谋了。她替她保守着秘密,从来都不会乱说,碰到有人说她什么闲话,她便奋起为之辩护。

“你对她了解多少?难道你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很清楚吗?以后谈论她的时候,你最好当心点。我告诉你,人家可是有丈夫保护的,小心哪一天脑袋被打掉。”

有时候她会略加迟疑地说:“哎呀,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喜欢她,她可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毕竟,我们谁能肯定她做了什么呢?谁都无法肯定。”

每年冬天的时候,她总会去南卡罗来纳州探望赛尔本夫人,回来就会眉飞色舞地极力描绘受到了怎样热情的接待,怎样专门为她开了晚会,吃得怎样丰盛,排场怎样阔绰,等等。赛尔本夫人和乔·甘贝尔住在同一个城里。甘贝尔是黛西的未婚夫,一位杂货店员。他经常旁敲侧击地提起这个女人,可是一到这个女人面前,却显得低声下气、困惑茫然、卑躬屈膝,而且后来还欣然接受了赛尔本夫人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黛西是在伊丽莎刚刚买下南都旅馆不久的6月结的婚。婚礼安排在公寓的餐厅里,气派而豪华。甘特和两个大儿子身穿平时不太习惯穿的晚礼服,挤眉弄眼地站在那里,很不自在。彭特兰家的人在婚丧礼仪方面历来都很重视,他们不仅亲自前来,而且还带来了礼物。威尔和佩特夫妇奉上的是一套沉重的割肉餐具。

“但愿你们能永远用得着它们。”威尔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向甘贝尔眨着眼睛。

尤金的脑海里还能回忆起这次操办婚礼的热闹场面来。他们都忙着制作新衣服,排练婚礼的仪式,黛西紧张得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她目不转晴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直看得手指在她眼里都变成了蓝色。婚礼前两天气氛更加热闹和盛大——各种礼物纷纷送进家门,其中包括华贵的地毯、美艳的鲜花。这一切都给家里带来了异乎寻常的喜庆气氛。在两位新人正式结合的关键时刻,人群都挤在餐厅里,长老会牧师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念念有词为他们证婚。当这个杂货店职员手挽着新娘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奏起了欢快的音乐。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杂乱声、女人们歇斯底里般的叫声和人们的问候声。黛西伏在远房表姐贝丝的怀里不停地呜呜哭泣着。贝丝·彭特兰这次是和她精神饱满的红脸丈夫一同前来的,她的丈夫是南卡罗来纳州一家小食品杂货连锁店的老板。他们带了一些礼物和一只巨大的西瓜。此刻她的心里也不免有些难过,但是婚礼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在婚前几个星期就动手赶制的一件新衣,竟然在慌乱中穿反了,这使她更加难受了。

大姐黛西就这样离开他了,虽然尤金可以经常去探望她,但是这样的机会在随后的年月里越来越少了。那个杂货店员做出了他一生中的一次大胆冒险计划,他决定离开这个与他相伴多年的棉花小城,摆脱整天懒散的店员生活,摆脱同瘦高个子的棉农,以及同镇上居民没精打采的瞎聊。他在一家食品公司找了份旅行推销员的差使。那家公司的总部设在佐治亚的奥古斯塔市,但是他的任务却要到南部更远的地区去推销产品。

这样他就连根拔起从头开始,开始在全新的领地闯荡,想要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地位了,而这就是他献给妻子的新婚礼物——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但是,这个行动还没实施,就已经在不信任、恐惧、乡下人离开那个小山村时对新环境、新面孔、新离别的疑虑中变得困难重重了。

一提起他生长于斯的那片贫瘠的红土地,一提起人们的无知、流言蜚语和迷信时,他会说:“哪里都比不上汉德森这个地方。”他的语气中透出得意、恋恋不舍的情绪。

但最后他还是去了奥古斯塔,并和黛西在那里租了一间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她才21岁,身材苗条,喜欢害羞,钢琴弹得既好又准确,墨守成规、一板一眼的。她的手指行云流水地在琴键上移动,但是缺乏音乐家的想象力。她在尤金的脑海里印象总不大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