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小姐(第2/4页)
“可是你也没有丈夫呀?”劳拉说道。
“这是两码事,”瑞妮说,“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值得我倾心的男人呢。我是自己不要的。并不是没有人向我求爱。”
“也许‘暴力小姐’也是如此。”我反驳道,目的只是要同她唱反调。那时我也确实快到这样的年龄了。
“不,”瑞妮说,“她没有。”
“你怎么知道?”劳拉问道。
“你可以从她的长相来判断,”瑞妮说,“反正,如果有男人向她求爱,即便那人长得牛头马面,她也会像蛇一样立刻缠上他的。”
我们与“暴力小姐”相处融洽,因为她让我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她早就明白自己没有力量来控制我们,于是也就明智地决定不再徒劳了。上午我们在书房里上课;这间书房曾经是祖父本杰明的,现在是属于父亲的。“暴力小姐”对我们干脆是放任自流。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真皮封面的书籍,书皮上印着淡金色的书名。我怀疑祖父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些书;这些只是祖母阿黛莉娅认为祖父该看的书。
我会挑一些我感兴趣的书来读: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麦考利的历史故事;附有插图的《征服墨西哥》和《征服秘鲁》。我也读诗歌,“暴力小姐”偶尔也会半心半意地教我诗歌,让我大声朗读。忽必烈汗的行宫,宏伟壮观的鬼斧神工。在佛兰德的田野里,一排排的罂粟花在十字架之间绽放。
“别念得这么平淡,”“暴力小姐”说道,“诗句得像流水一样流畅,亲爱的。把自己看成是个喷泉。”虽然她自己粗笨而不雅,但她对优雅的要求极高,而且还要我们像这像那:开花的树、蝴蝶、和煦的轻风等等。她要我们像任何东西,就是不能像膝盖脏兮兮、用手指挖鼻孔的小女孩,因为她对个人卫生是十分挑剔的。
“别再咬你的彩色铅笔了,亲爱的,”“暴力小姐”对劳拉说,“你可不是耗子。瞧,你的嘴巴都变绿了。这对你的牙齿不好。”我朗读了亨利·朗费罗的《伊万杰琳》;伊丽莎白·白朗宁的《葡萄牙十四行诗》。我以什么方式来爱你呢?让我一一向你述说。“太美了,”“暴力小姐”叹道。她对伊丽莎白·巴雷特·白朗宁的诗很动感情(至少相对她沮丧的性格而言);另外还有“莫霍克公主”波琳·约翰逊的诗。
哦,河水湍急地流着;
我的船头漩涡环生。
旋啊,旋啊!
在这漩涡险生的水中
但见片片涟漪!
“太激动人心了,亲爱的。”“暴力小姐”说。
我还朗读了艾尔弗雷德·丁尼生爵士的诗;在“暴力小姐”看来,他的权威仅次于上帝。
那块属于花的领地
统统被黑色的苔藓淹没;
那棵系在山墙上的梨树,
锈钉纷纷从绳结上掉落……
她只是说:“我的生活单调乏味,
他连个影子也没有,”她说;
她说:“我非常,非常厌倦,
我宁愿自己已经死去!”
“她为什么想死去?”劳拉问道。通常她对我朗诵没什么兴趣。
“那是因为爱,亲爱的,”“暴力小姐”说道,“是无边无际的爱。但爱却得不到回报。”
“为什么?”
“暴力小姐”叹了一口气。“这是诗,亲爱的,”她说,“那是丁尼生爵士写的,我想他应该最清楚。诗并不推理原因。‘美即真,真即美——这是世上的一切真理,也是你该知道的一切。’”
劳拉轻蔑地望望她,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涂画。我翻过去一页,因为我已将整首诗扫视了一遍,发现诗里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了。
破碎,破碎,破碎,
碎在冰冷灰色的礁石上,哦大海!
我希望我的舌端
能表达我的思想和情怀。
“太妙了,亲爱的。”“暴力小姐”说道。她喜欢无边无际的爱,但她同样也喜欢绝望的忧郁。
有一本包着黄褐色皮封面的薄书,以前是属于祖母阿黛莉娅的。书名叫《鲁拜集》,作者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该书其实不是他写的,但人们说他是作者。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我没有去劳神。)“暴力小姐”有时会从这本书中选取一些内容读给我听,告诉我朗读诗歌应该如何发音:
树枝下有一本诗集,
一罐酒、一个面包——还有你
荒野中在我身旁唱歌——
哦,荒野是怎样的伊甸园!
她喘气发出“哦”这个音,仿佛有谁对她胸脯踢了一脚;发“你”的时候也同样如此。我认为关于野餐的诗太小题大做了。我在想,关于面包他们又会写些什么。“这里的酒当然并不是真正的酒,亲爱的,”“暴力小姐”解释说,“它是指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