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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的背面,同时思考着,文章引起的火花足以点燃导火绳。
另外,《小报》的同行一得知这则新闻后,《高卢人》《强硬报》《时报》《巴黎回声》的记者们就会猛然冲向前线,叫来出租车,联系各方。虽然政府被询问,但是仍然保持缄默,只是说当中定有蹊跷。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坚信当战火爆发的那一刻,得利的一定属于那些站在前哨的人。
前一天,爱德华打开了乐蓬马歇百货公司的高级礼盒,移走薄纸,进而发现了阿尔伯特给他买的那套令人目瞪口呆的衣物,就在那一刻,他发出了一声愉快的叫声。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它。一条卡其色的齐膝短裤,一件米色衬衣,一条有流苏的皮带,就和在插图里看到的那些牛仔们身上的流苏一样,这儿还有一双象牙色高帮袜子、一件浅栗色外套、一双丛林帆布靴、一顶阔边帽(说是要为了遮挡阳光,这似乎担心过头了)。衣服和裤子上到处都是口袋,叫人看了恐慌。一套假面舞会的狩猎远征服!现在只缺子弹和一米四长的步枪,这定能让他成为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人,一个冒充好汉的人。他立马就穿上了衣裤,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幸福地喊叫了起来。
这就是鲁特西亚的服务生看到的那身奇特的装扮,那个时候,她正送去他点的东西:一个柠檬、一瓶香槟和蔬菜浓汤。
就连在注射吗啡时,他都还穿着这身衣服。他不清楚这一连串效果,吗啡、海洛因,接着又是吗啡,也许是会引起灾难的,谁知道呢,但是就目前而言,他感到身体状况有改善,精神放松,心情也平静下来。
他转身朝向旅行的行李箱,那个游历世界的箱子,接着便将窗户大大地打开。他对法兰西岛的天空有了一种特别的热情,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他一直都很喜欢巴黎,仅仅是要入伍才离开了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住到其他地方去。就算是现在也一样,这真是很奇怪。大概是毒品的效果吧:没有任何东西是完全真实的,也不是完全能确定的。你所看到的并不完全是真实的一面,你的思想是变化无常的,你的计划也犹如幻影一般,你住在梦里,活在一段完全不属于你自己的历史中。
而明天将不复存在。
这些日子,阿尔伯特可能并没有太多去思考这件事情,一切都让他惊叹不已。你想想看:波利娜坐在床上,平坦的腹部上那个美妙动人的肚脐,完美丰满的乳房,洁白得犹如白雪,那浅粉红色的、娇滴滴的乳晕,还有那个不知要跑到哪儿去的十字架饰物,这个扰乱人心的东西……她有些分心,没有注意到自己散乱的头发,这让眼前的景色更加动人,因为就在刚才,她才和阿尔伯特在床上云雨了一番。她一边笑着一边扑上去:“战争开始了!”她冲到前线,和某些勇敢的人一样,很容易地就占得了上风,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他就会缴械投降,被打败,幸福地认输。
他们从来没有像这一天那样窝在床上。这也就只发生过两三次而已。在佩里顾的府邸,波利娜常常要工作到十分荒谬的时间,而这一次却不一样。而阿尔伯特也正式“休假”了。他解释道:“7月14日,银行暂停营业。”如果说波利娜不利用她整个人生来做一个打杂的女佣的话,那么就会惊讶地看到不管是什么,银行都会给你,她认为这是雇主的骑士行为。
阿尔伯特下楼找了些牛奶面包和一份报纸;房东允许房客用炉子,但是“只能用来烧热水”,所以煮咖啡是可以的。波利娜像一只虫一样,一丝不挂,在战斗中,她表现出高超的技艺,这会儿,她喝着咖啡,详细地说着明天庆典的活动。她扯了扯日报,开始阅读起庆典计划来。
“公共建筑和主要的纪念建筑物上将挂满彩旗和灯饰。这一定会很美,这……”
阿尔伯特刚刚剃完了胡子。波利娜喜欢有胡子的男人,这个年代,只剩下这一样东西了,但是她却又讨厌凹凸不平的脸颊。她说这很扎人。
“我们一大早就去。阅兵8点就开始了,万塞讷,不是一打开门就能到的……”她专注着报纸说道。
从镜子里,阿尔伯特观察着波利娜,美丽得犹如爱神一般,这个不知羞耻的年轻女子。他心想着,我们走到游行中去。她去工作,接着,我永远地离开她。
“礼炮将会在荣军院和巴黎瓦勒里昂山连续发射!”她补充道,同时还咽下一口咖啡。
她可能还会去找阿尔伯特,或者会来到这里,也许会询问,不,没人见过马亚尔先生;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也可能十分痛苦,幻想出各种各样突然消失的理由,逃避阿尔伯特可能欺骗她的想法,不,不可能,结局应该是更加浪漫才对,他会不会被绑架了,或者被分尸了,身体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