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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的宇宙之梦其实并不出人意料……当年我们在出事以后曾经设法睡上几个小时,然而我们都过于激动,更何况即使想不激动也难,于是我们仅仅闭目而卧,相互低声谈论有关星辰、银河系之类的东西。我们只谈到了这一类既庞大又遥远,而且高高在上的事物……

现在重新回想此事,难免会觉得奇怪。那是在我信仰任何东西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我随后很快就找到了信仰。

他们又在叫我了。在把这封邮件传出去之前,我还剩下最后一点感想。当初我俩路过的那个湖泊名叫“埃德勒瓦特内[1]”,对一个如此远离文明的山间湖泊来说,这个名称不是取得十分奇怪吗?从前在那里山区的岩壁和顶峰之间,究竟是谁“比较老”呢?

当我最近和尼尔斯开车从它旁边经过的时候,我只是盯着道路地图看个不停。自从那次事件以来我再也不曾旧地重游,而且我根本不敢抬头张望——在那个湖边就是没有办法!又过了几分钟,我们大转弯绕过另外一个关键地点(我指的是悬崖旁边的那个弯道),而那是整段车程当中最让我痛苦的处所。

一直要等到抵达下面的山谷之后,我才终于将目光从地图移开。一路研究了地图之后,我晓得了许多新的地名,还把它们念给尼尔斯听。反正我必须想办法找些事情来做。因为我担心自己会精神崩溃,以致被迫向他透露所有的一切。

接着我们来到新建好的隧道。我坚持穿越隧道,而非沿着中世纪的木板教堂以及河畔的旧马路行驶。我编出一个拙劣的借口,表示时间已经相当晚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唉,埃德勒瓦特内湖!

那位“红莓女”则的确“很老”。至少当时我们都这么觉得,并且把她说成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反正她是一位比较年长的女性,在肩上围着一块莓红色的披巾。当初你我必须相互确认,我们是否真看见了同样的事情,而那是在我们仍然有办法彼此交谈的时候。

事情的真相是,她跟今天的我同样岁数,既不多也不少。她是我们习称的中年女人。

当你向外走到旅馆阳台上的时候,我觉得仿佛是我在向着面对着自己的方向移动。我们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但那还不是事情的全部。我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我竟然有办法从身体外面看见我自己——我的意思是,从你的视角、用你的眼睛看见了我。就在那一瞬间,我自己仿佛变成了“红莓女”。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们又在叫我过去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所以现在我干脆就把邮件传出和删除。来自苏伦的温暖致意。

我必须极度自我克制,才不至于写出“你的苏伦”,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正的分手。当年我随手拿起自己的几件东西就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等了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才从卑尔根写信过去,请你把我其余的物品打包寄回给我。但即使到了那种关头,我也没有把它看成是正式的分手,不过这么安排起来到底最为方便,因为我早已待在挪威的另一边了。那是我遇见尼尔斯好几年以前的事情,而你要等到过了十年多以后才与贝丽特找到彼此。

你实在很有耐心。你从未真正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我则不时觉得自己仿佛过着重婚一般的生活。

我永远忘不了昔日在那条山间道路的遭遇。我往往会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对那件事念念不忘。

随后所发生的事情,其实既神奇万分又鼓舞人向上。今天我把它当成礼物看待。

假如当初我们有办法共同收下那份礼物的话,那该有多好!可是我们都吓得六神无主。起先你就那么昏倒了,必须由我来照顾你。接着你突然一跃而起,向外狂奔而去。

过了没几天,我们已经开始貌合神离。我们丧失了能力或意愿,再也无法相互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我们两个人,斯坦!真是不可思议。

苏伦,苏伦!你漂亮极了!你身穿鲜红色的衣服,背对着峡湾和白色围栏,是那么灿烂夺目!

我一眼就看出那就是你,我看出来了。还是说,我眼前出现幻觉了呢?但那的确是你——宛如从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时代蹦了出来!

而且现在我想立刻告诉你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把你跟什么“红莓女”联想到一起。

你竟然真的写了邮件过来!在过去几个星期内,我都一直衷心期盼你会这么做。虽然当初提议互通电子邮件的人是我,不过最后是你在临告别时表示,你会等到时机适宜的时候发声,主动权因而落入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