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转门
黄昏,缓慢蠕动着的列车在雾中的蜘蛛网般的桥梁上时隐时现,电梯呼啸着上下,港口的信号灯闪烁。
5点钟,人们开始从高楼里走出来,聚集在地铁口,消失在地下。
整个夜晚,巨大的建筑物里空荡荡、静悄悄,数以百万计的窗户黑洞洞的。渡轮缓缓地沿港口的水道前进,船上的灯光洒进水里。午夜,四个烟囱的快速蒸汽船驶进自己的泊位。刚开完秘密会议的银行家们睡眼惺忪,由守夜人带领走出小门;他们坐在豪华轿车的后排座位上打着呼噜。汽车开往他们位于福蒂斯的住宅,那里的街道上有杜松子酒般的白色、威士忌般的黄色和苹果酒般的褐色的灯光。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他站在旁边,西裤上面是淡紫色的背带。他正用短粗的手指按着衬衫上的钻石纽扣。
“杰克,我希望我们离开。”她咬着发针嘟哝。
“离开哪儿,罗西?”
“离开普鲁登斯贸易公司。说真的,我有点担心。”
“怎么了?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得骗骗尼科尔斯,不过如此。”
“如果他告发怎么办?”
“哦,他才不会。否则他会失去很多钱。他最好还是跟我们一起干。不管怎么说,我在一周之内就能给他现金。只要我们能让他相信我们有钱,我们就能完全控制他。他是不是说过今晚他在埃尔菲戏院?”
罗西在黑色发髻上插了一把人造钻石发梳。她点点头,站起来。她身材丰满,臀部很宽,黑眼睛,眉骨很高。她穿着缀有黄色蕾丝的胸衣和粉色的真丝内衣。
“把你的首饰都戴上,罗西。我要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今晚我们要去埃尔菲戏院,观察观察尼科尔斯。然后明天我把我的提议告诉他。我们先来喝一小口。”他走到电话旁。“请送些碎冰和几瓶白石牌威士忌。我是西尔维曼。快点。”
“杰克,我们逃走吧。”罗西突然大喊一声。她站在衣柜门边,胳膊上搭着一条裙子。“我太害怕了,我受不了!我快要吓死了。我们去巴黎或者哈瓦那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重新开始吧。”
“那我们就完蛋了。你会因盗窃数额巨大钱财罪被引渡回来。天啊,你不会让我一辈子带着墨镜和假胡子吧?”
罗西笑了。“不,我觉得你贴满脸假青春痘会更好看。哦,我希望我们至少是真夫妻。”
“那倒无关紧要,罗西。他们顶多再告我一桩重婚罪。有意思。”
门铃响了,罗西耸耸肩。杰克·西尔维曼托着一个托盘,碎冰在冰桶里丁当作响。他从冰桶里拿出一瓶方瓶威士忌酒。
“别给我倒。我没心情喝酒。”
“孩子,你得振作起来。戴上快乐的面具,我们要开始演出啦。我经历过许多比这更紧张的时刻。”他端着酒杯走到电话旁。“我找卖报的……你好,小美人儿……当然,我是一个老朋友……你当然认识我……你能不能给我搞到两张《富丽秀》(Follies,齐格飞执导的著名歌舞剧。——译注)的票……这主意不错……不,8排以后的位子我不要。……真是好姑娘……10分钟后打给我好吗,亲爱的?”
“喂,杰克,那个湖里真的有硼砂矿?”
“当然,我们不是有专家的鉴定书吗?”
“没错。我只是有点好奇。喂,杰克,如果情况有变,你能答应我你不会有鲁莽的举动吗?”
“当然,我没必要……天啊,穿着那件裙子让你看起来十分热情。”
“你喜欢吗?”
“你看上去像巴西人……我说不好……总之有热带风情。”
“这就是我魅力的秘密。”
电话铃声厉声响起来。他们跳起来。她用手按住嘴。
“两个第四排的位子。很好。我们马上过去拿票。喂,罗西,你不能再这样紧张兮兮的,你让我也紧张起来。打起精神,行不行?”
“让我们去吃饭吧,杰克。一整天我只喝了点牛奶。我看我不用减肥了。我的忧虑和担心足以使我瘦下来。”
“不要再说了,罗西。你让我也紧张起来了。”
他们在大堂的花店旁停下。“我要一朵栀子花。”他说。他挺起胸,对着把花别到他晚礼服纽扣孔上的女孩摆出一个嘴角上翘的微笑。“你要戴什么花,亲爱的?”他夸张地转过头问罗西。她撅着嘴。“我不知道什么花跟我的礼服相配。”
“你在这儿挑吧,我去拿票。”他大摇大摆地朝报摊走去。外套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蓬松的衬衣前胸,衬衣袖略长,遮住了厚手掌。花店女孩在用银纸包裹一束红玫瑰,罗西从眼角看见他斜靠着杂志架哄那个金发女孩开心。他回来的时候两眼发光,手里拿着一卷节目单。她把玫瑰别在毛皮大衣外面,挽起他的胳膊。他们一起从转门里走出来。走入这个寒冷闪耀的刺激夜晚。“出租车。”他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