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转门(第6/15页)

吉米·赫夫不安地吸着烟在房里走来走去。他在构思一个故事……在羊头湾附近一个废弃的舞厅里……一个可爱的、正值花季的意大利女孩……黑暗中的口哨声……我应该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摸索着找前门。前门被锁上了。他走回电唱机那里,又投了一枚5分硬币。然后他又点燃一支烟,重新开始走来走去。千篇一律……靠人生的悲喜故事而活的寄生虫,记者们总是从钥匙孔里偷看。不要混为一谈。电唱机正在播放《是的,我们没有香蕉》。“哦,见鬼!”他嘟哝着,咬着牙走来走去。

外面台阶上沉重的脚步声变得嘈杂起来,许多人在咆哮。有木板和玻璃瓶的碎裂声。吉米从客厅的窗户向外望。他看见在摩托艇上岸的地方人们打斗的影子。他冲进厨房,在那儿他碰到贡戈。后者大汗淋漓,正拄着一支沉重的拐杖蹒跚着走进来。

“见鬼……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他喊着。

“上帝。”吉米也发出呻吟。

“上次断的时候我花了50美元才修好。”

“你是说你的木头腿?”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

“是禁酒处的人吗?”

“禁酒处的人是呆子,刚才那些人都是他妈的强盗……去,往电唱机里放5分钱。”顿时,电唱机响起欢快的《我的梦中情人》。

吉米回来的时候,贡戈正坐在椅子里用手料理着断腿。桌子上放着用木头和铝皮做成的假腿,木质部分都碎了,铝皮部分也塌陷了。“你看……可恶……真该死。”他正说着,卡迪纳尔走进来。他的眼睛上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顺着脸颊流到外衣和衬衫上。他妻子眯着眼睛跟在他后面。她拿着一个脸盆和一块海绵,她一直试图用海绵擦拭他前额,但徒劳无功。他推开她。“我给了一个家伙好瞧的。我想他跌进水里了。上帝,真希望他淹死。”约翰尼昂着头走进来。阿妮塔搂着他的腰。他有一只眼圈黑了,一只衬衣袖被撕得粉碎。“天啊,跟演电影似的。”阿妮塔歇斯底里地笑着。“他多棒啊,妈妈,是不是?”

“天啊,幸运的是他们没来得及开枪。有一个家伙有枪。”

“我猜他们是不敢开枪。”

“卡车都开走了。”

“只有一箱酒碎了……上帝,里面有5瓶酒。”

“嗨,他跟他们打架,不是吗?”阿妮塔尖叫着。

“闭嘴。”卡迪纳尔咆哮着。他跌坐在椅子上,他妻子用海绵擦拭他的脸。“你观察船里的情况了吗?”贡戈问。

“太他妈黑了。”约翰尼说。“听那帮家伙的口音,他们像是从泽西来的。一开始,我只知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朝我走过来,他以为我是税收官员。在他没来得及开枪之前我就捅了他一刀,他掉到水里去了。天啊,他们是黄种人。乔治那家伙在船上几乎用桨打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脑子。然后他们就夹着尾巴跑了。”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在哪儿上岸的呢?”贡戈涨紫着脸结巴着说。

“也许有人泄密。”卡迪纳尔说。“如果让我找出来是谁,凭上帝的名义起誓,我要……”他发出“砰”的声音。

“你看,赫夫先生,”贡戈恢复了温和的声音,“都是庆祝节日用的香槟酒,非常珍贵的货物,是不是?”阿妮塔脸色通红,张着嘴,两眼冒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盯着约翰尼。赫夫觉察到自己在看她,于是他脸红了。

他站起来。“我必须回去了。感谢你们的晚餐还有刚才精彩的一幕,贡戈。”

“你找得到车站吗?”

“当然能。”

“晚安,赫夫先生,要不你买一箱圣诞节喝的香槟?都是正品。”

“我身无分文,贡戈。”

“那你再卖给你的朋友,我给你回扣。”

“好吧,我找找机会。”

“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商量价钱。”

“好主意。晚安。”

布鲁克林地铁里一个人也没有,吉米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试图构思出一个私酒贩子的故事,那是要登在周日杂志上的。那个女孩红润的面颊和明亮的眼睛挥之不去,干扰着他的思绪。他逐渐陷入做梦般的幻觉之中。孩子出生前,艾伦的眼睛有时也是那样明亮。有一次在山上,她突然倒在他怀里呕吐起来,他把她留在静静吃草的羊群中,去牧羊人的小屋用长柄勺带回一勺牛奶。夜色渐渐袭上山头,她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然后她就那样看着他,小声笑着说:我肚子里有小赫夫了。上帝,为什么我总忘不了已经过去的事?孩子出生的时候,艾伦躺在纽利的美国医院,他则心不在焉地在集市里闲逛,去跳蚤市场,坐花车,买玩具、糖果、为了得奖品娃娃而玩射击游戏,最后他腋下夹着一只大塑料猪回到医院。这些都过去了,有趣。要是她死了就好了;我希望她死掉。那么所有过去的事就完整了,有始有终,像宝石项链那样完整地围绕着你。可以在周日杂志上设立一个专栏,比如詹姆斯·赫夫关于“私酒贩子”的系列故事。他的思绪像字母一样纷繁复杂,但逐渐被排字机整齐地打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