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7/10页)
“长老,”他说,“我也有话要同你讲。”
“孩子,我今天对你有一桩事不满。”老拉比说,眼睛看着他,目光严峻,然而充满关切。“我要在大家的面前把它公开说出来,让大家——男的和女的——都听到我们的谈话。从坟墓复活的拉撒路一定知道许多秘密。让大家听听我们的谈话,然后作出判断。”
“人能知道什么?”耶稣答道。“有个天使——不信你问马太——飞进这屋子里来听着。让他来判断吧。你有什么意见,长老?”
“你为什么要废除神圣的律法?到目前为止,你是一直尊重它的,正如儿子应该尊重父亲一般。但是今天在圣殿前面,你升起了自己的旗帜。你心中的这一场造反要发展到多远?”
“发展到爱,长老,发展到上帝的脚下。到了那里,它会找到支撑,就可以歇息下来了。”
“你用神圣的律法不能到达这么远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圣经是怎么说的?律法是在上帝创造这个世界之前九百一十四代写成的。但是它不是写在羊皮纸上,因为当时还没有牲口皮可以使用;也不是写在木头上,因为当时还没有树木;也不是写在石块上,因为当时还没有石块。它用黑色火焰写在上帝左胳膊上的白色火焰上。我要你知道,上帝创造世界是按照这一神圣律法的。”
“不,不!”耶稣叫道,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不对!”
老拉比温存地拿起他的手:“你为什么这样喊叫,孩子?”
耶稣感到惭愧,羞红了脸。缰绳已从他的手中脱落,他无法再控制他的灵魂。好像从头到脚遍体鳞伤,不论你碰到他哪个部位,不论多么轻,他都要失声痛叫。
这次他也失声痛叫,但后来就又镇静下来。他争起老拉比的手,放低嗓门:“长老,圣经是我的心页。我把别的纸页都撕掉了。”
但他刚说出口,就改变了主意。“不是我……不是我,而是上帝,他派我来的。”
老拉比坐在耶稣身旁,离他很近,两人的膝盖都碰到一起了。这时他感到耶稣体内迸发出一种无法承受的强大力量。窗户开着,一股大风突然吹进窗户,吹灭了灯。在黑暗中,老拉比看到马利亚的儿子直立在屋子中央,就像一根火枪一样光焰炫目。他环顾四周,看看是不是摩西和以利亚也在场,但他没有看到他们。耶稣独自站在光辉之中,他的脑袋几乎碰到了藤条编的天花板,连天花板也发出了光辉。正当老拉比要惊叫出声时,耶稣伸出了双臂。他如今成了一个火舌舔着的十字架。
马大站了起来,重新点起灯。一切又马上恢复了常态。耶稣仍低头坐在那里在沉思。拉比环顾四周,没有别人在黑暗中见到什么。他们都已安静地坐在桌子四周,准备用饭。拉比心想,这是上帝把我握在他手中在同我做游戏。真理有七个层次。他一个个层次地把我提上去又降下来,我头晕了……
耶稣不饿,没有坐下吃饭。老拉比也没有。他们俩仍坐在拉撒路旁边,拉撒路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但他没有在睡觉,他在想。他做的是什么梦?他纳闷,自己是不是死了,给埋在地下,突然听见了一声可怕的叫声:“拉撒路,出来!”他就跳了起来,醒来后发现自己身上仍然包着梦中见到的包尸布。也许这不是梦。他真地已经到过冥府阴间?
“你为什么把他从坟墓里带出来,孩子?”
“我并不想要这样做,”耶稣轻轻地说,“我并不想要这样做,长老,我看到他顶起墓碑的时候,我吓坏了。我想逃走,但又感到羞愧。因此我只好留在那里,全身发抖。”
“我什么都忍受得了,”拉比说,“除了尸体的腐臭。我见到过另外一具可怕的尸体。它还没有死就腐烂了。它还活着,吃着,讲着话,叹着气。那就是希律王,罚入地狱的一个大人物。他杀死了美丽的马利安娜,他心爱的女人;他杀死了他的朋友,他的将领,他的儿子。他征服各国,建筑高塔、宫殿、城市和耶路撒冷的圣殿,甚至比所罗门的古代殿堂还要富丽堂皇。他用黄铜和金子在石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渴望长生不老,永垂不朽。但是就在他的荣华富贵达到高峰的时候,上帝的指头碰了一下他的脖子,他马上就腐烂起来。他总是感到饥饿。他不停地吃,但怎么也吃不饱。他的肠子是一个久不愈合、腐烂发臭的伤口;他肚子饿得这么厉害,连豺狼听见他夜间的号叫也要发抖。他的肚子、脚、腋窝开始发肿。他的睾丸里爬出蛆虫,它们是最先腐烂的。他身上的腐臭味这么厉害,没有人敢走近他。他的奴隶闻到臭味都昏了过去。他给抬到约旦河边卡列霍伊的温泉去,但情况继续恶化。他们把他浸在温油之中,但他的情况更加恶化了。那时,我能医治疾病和驱魔辟邪,小有名声。有人告诉了国王,他把我叫去。当时他在耶利哥,他们把他放在花园里,他的恶臭从耶路撒冷到约旦河都可以闻到。我头一次走近他就晕倒了。我做了药膏,涂在他身上。我偷偷地低下头呕吐。这是一个国王吗?我问自己。这就是人的本质:污秽和恶臭?主宰的灵魂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