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第5/7页)

我记得你跟我说,我离开你之后,你担心我会把给你写信当作是麻烦事,担心我会为此不愉快,这个说法让我多么难过呀!你完全正确,不过并非是你所想的那些原因。你以为我忙着跳舞、调情,所以把我那待在家里的小朋友给彻底忘记了。不像话!事实是……我无法告诉你真相,而其余事都是让人感到可恨的。我在信里向你撒的谎让你感觉空洞、无味、悲哀。

婴儿的命运一定下来,我的注意力就回到你身上了,我最亲爱的。我走了之后你会怎么样呢?如今这可不仅仅是考虑为你提供保障的问题了。我还得找到办法,让你在我死后知道这个秘密。将来你会了解每件事——在我写那些平淡无奇、伪装的信时我就这样安慰自己。

B太太按照她的计划继续旅行去了,我写给你的信中那些虚构的地方她都住过。我把信寄给她,她就把它们从曼彻斯特、巴斯和别的地方邮寄到哈特威利庄园。我父母必须相信我在四处转悠,这样他们就不会发现我的秘密。你想想,如果所有的信都来自遥远的约克郡,他们立即就会对我产生疑心。我写的内容也特别含糊,你还记得吧,这样我就不会被发现。

当你(和他们)回信给我时,B太太就从北方再把信转寄给我。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通信看起来衔接不上。艾美,并非我对你的信不感兴趣,而是因为我给你写信的时候还根本没读到你的信呢!

我父母相信我无休止的延期是为了逃避跟贝勒·邓索恩的婚姻。但是他们发怒也没用,他们找不到我。其实,是有另一个貌似更合理的让我父母不起疑心的解释。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不再提这件事,让我感到很奇怪。不过我在约克的时候不愿意想它。

除了这些事,我在那几个月里首次找到了生命中所谓的安宁。听起来很奇怪,可是,致命的疾病对我的影响远没有怀这个孩子对我的影响大。你看到了,疾病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我。我还是那个奥芮莉亚,我渴望抓住每件事不放,我不屈不挠。但我认识到生命是如此珍贵,如此坚定。这个认知改变了我。显然,死亡是一回事,而生命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它更加令我敬畏。

我向限制因素妥协了(唉,多么可耻呀,我原以为我会拥有一切)。医生给我划定的小小活动范围对我帮助很大。我绝对服从地待在那片小天地里。我观察花开花谢,观察蚂蚁的活动,观察降雨量和雨水的去向。我看着毛茸茸的蹒跚着的小喜鹊成长为圆润光滑的大喜鹊。我感到任何事物都能征服我,即使如此小的一块土地上都有这么丰富的生命。

1844年11月18日,路易斯·乔斯林·开普兰出生了。生产很不顺利,但它没有打垮我。如你所知,查理斯医生技术娴熟,镇定,一如我们期盼的那样。生产用了六个小时,我了解到这对头胎生产来说算是快的了。路易斯·开普兰显然很有决心找到进入这个世界的方法!

艾美,当我看到他时,当我抱着他时……现实世界消失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如此短暂;我不得不离开他。我抱着这个小东西,他在我的怀里感觉是那么舒适,他贴着我的心脏,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就像我的一只胳膊或一条腿。我给他哺乳,在那些天里,我感觉流经自己身体的血液都是新的了。

我苦恼又狂喜。我心里充满了光明。我知道,时间一到,我就会放弃他,因为我对他的爱超越了一切。我做得到。那些黑暗的痛苦的欲望也都不见了,在旷野里与他相依为命,共食果浆,当雪花落下时,一起死去。他是我的一切,但我也知道这只能是我人生中一段短暂而美丽的插曲。

一周后,我们回到温泉小别墅:埃尔斯佩思·开普兰,她的新婴儿和她的好朋友内拉。这位好朋友在整个分娩过程中如此细心地照顾着这位妈妈。

里弗索普太太又一次来拜访了我们。她用她那鹰眼凝视着婴儿,断言他“皱皱巴巴的,不过看起来能长大成一个足够招惹麻烦的迷人的小子”。然后她喝了不少马德拉白葡萄酒,第二天就离开了。

等到查理斯医生宣布我可以旅行时,已经是2月了。B太太回来护送我去伦敦,我们在贝尔格莱维亚区住了几个礼拜,我在那里恢复体力。对我来说,要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忘掉真的很艰难。我的身体必须远离路易斯,而我的思想得往未来看。我得变回那个虚幻的奥芮莉亚,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去满足一时的兴致,她感到心满意足,所以回家来了。

那么,我得去购物!我从来没像这样毫无兴致过。在约克郡那几个月的时光改变了我。商店拥挤,且太明亮了;上流社会对财富的渴望和追求让我感到厌倦。不过,现实让我回忆起过去六个月里,我一直穿着那一两款不成形的礼服和一双沾满泥浆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