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13页)

“情况怎么样?”他两手背在屁股后头站着问。

“一切顺利,先生。”

“让我们来看看,”他说着,挑出一个货样,用大拇指在木板上涂抹着。“就这样,它就像乔治·华盛顿礼拜日做礼拜时带的假发一样白,像全能的美元一样可靠!这就是油漆!”他得意地说。“差不多一切东西将来都要用它来油漆!”

他的神色看上去好像觉得我有点不大相信似的,我急忙说:“油漆确实白。”

“白!这是能够得到的最纯净的白色了。没有人能够制造出比这更白的油漆来。这里的一批油漆就是运给一座国家纪念碑的!”

“我明白了,”我说,他的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看了看手表。“就这样干下去,”他说。“如果我不抓紧,我就会赶不上那个生产会议了!唷,你的搀料差不多要用光了,你最好到贮料间把量杯重新盛满……一点时间也浪费不得!我该走了。”

他没有告诉我贮料间在哪儿就飞快地走了。贮料间容易找,可是我没料到里边会有这么多油漆罐。一共有七个,每个上面都印着令人费解的代号。我想,这就跟金布罗一样,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你根本吃不准是哪一只。唉,这也不打紧。我可以根据挂在套管上的那些滴壶里的液体找出这只油漆罐的。

可是头五只油漆罐里装的是散发出像松节油那种气味的清净的液体,只有最后两只油漆罐里盛着像那种添加剂的黑糊糊的东西,但是上面的代号却是两样的。这样我就得选一种。我选了那只滴壶里气味最像那种添加剂的油罐,把量杯盛满,暗自庆幸在金布罗回来之前用不到再浪费时间了。

这时工作速度加快了,搅拌也轻而易举了。颜料和重油更快地离开桶底。而当金布罗回来的时候,我的工作正在全速进行。“你完成了多少?”他问道。

“我想大约是七十五桶,先生。我记不清数目了。”

“那相当不错,但是还不够快。他们一直在对我施加压力,要我把这批货色送出去。来,我帮你一手。”

他咕哝着在地上跪下来,着手打开桶盖,这时我想,他们一定使他受不了。可是他刚一动手,就被叫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看了看最后一批货样,不禁吓了一跳:它们不像起先一批那样表面光滑、结实,而是蒙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连木头的纹理也可以透出来,看得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油漆不像先前那么白,那么光滑;而是带点灰白色。我使劲搅拌,接着慌忙拿过一块破布把每块木板揩干净,然后为每桶油漆做一个新的货样。我感到惊慌失措,唯恐金布罗在我做完以前回来。我发狂似的干着,但是由于油漆得几分钟才能干,我于是挑出两只已经弄好的油漆桶,使劲地朝装货台拖过去。我砰的一声把它们放了下来,这时背后响起了金布罗的话声。

“你究竟在干什么!”他用手指涂抹着一个货样,大声叫嚷起来。“这东西还是湿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抓起后来的几只样品,用手指涂抹着,嘴里哼着说:“这些事情偏偏都落到我头上。他们先把我的好手全都要走,然后派了你来。你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

“什么也没有,先生。我是按照你的命令做的,”我辩解着。

我看着他往量杯里瞧了瞧,再拿起滴管嗅了嗅,他气得满脸通红。

“究竟是谁把这个给你的?”

“没有人……”

“那么,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从贮料间里拿的。”

他突然向贮料间奔过去,量杯里的液体晃动着,洒了出来。我心里想,哎哟,这下可糟了,可是我还来不及跟上去,他已经暴跳如雷,冲进门来了。

“你认错了油罐,”他嚷道。“你是不是要把公司搞垮?那东西就是过一百万年也用不成。这是去漆剂,浓缩的去漆剂!难道你连这个区别也不晓得?”

“是,先生,我不晓得。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我不清楚我用的是什么东西,而你也没有告诉我。我尽量节省时间,把我认为对的东西拿来了。”

“可是为什么偏拿这个?”

“因为它的气味闻起来一样——”我开始说。

“闻气味!”他咆哮着。“真该死,你懂不懂得在所有那些浓烈的气味中间,闻不出大粪的臭味这个道理?跟我到办公室来!”

我一方面竭力辩解,一方面恳求公平处理,来回来去地说着。这并不全是我的过错,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责备,可是我很想干完这一天。我的心气得怦怦直跳,我跟着他,听他打电话给人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