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7/9页)

“这是个非常不能令人满意的开端,”他平心静气地说,同时将烟斗用力一顿,借以强调“不能令人满意”这几个字眼。他直盯盯地瞅着我,使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瞧了瞧别的人,只见他们表情暧昧,不动声色。

“不能令人满意!”杰克兄弟冲口喝道。“那你是根据什么思想逻辑得出这么高明的见解呢?”

“现在不是搞廉价的讽刺挖苦的时候,兄弟,”拿烟斗的兄弟说道。

“讽刺挖苦?是你在讽刺挖苦吧。现在当然不是讽刺挖苦的时候,也不是说蠢话、干蠢事的时候。当然也不是一个劲儿地胡乱闹闹的时候。这是斗争中的一个关键时刻,形势刚开始发展——而你们却突然发起愁来了。难道你们害怕成功吗?问题在哪里?这难道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奋斗的目标吗?”

“这还得问你自己。你是个了不起的领导人。朝你的水晶球里面瞧一瞧,占卜一下未来吧。”

杰克兄弟咒了一句。

“兄弟们!”有人说道。

杰克兄弟又咒了一句,接着猛地转向另一个兄弟。“你说说看,”他对那大个儿说道,“你有没有胆量告诉我,这儿在发生着什么吗?我们变成了一伙街头歹徒了吗?”

一片寂静。有个人挪动了一下脚步。拿烟斗的人这时正瞧着我。

“我做错事情了吗?”我说。

“你干得再糟也没有了,”他冷冷地说。

我不禁大惊失色,默默无言地望着他。

“没关系,”杰克兄弟忽然平静了下来。“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兄弟?我们就在这儿把话说个清楚吧。你到底抱怨什么呢?”

“不是抱怨,是意见。如果我们仍然允许发表自己意见的话,”拿烟斗的兄弟说道。

“那就把你的意见说一说吧,”杰克兄弟说道。

“在我看来,这个讲话是放任不羁的、歇斯底里的,在政治上也是不负责任的、危险的,”他厉声说。“而更糟的是,这个讲话是不正确的!”他说起“不正确的”这几个字来就仿佛这个措词是用来描写最阴险不过的罪恶似的,我张着嘴巴,直愣愣地望着他,心里感到一种含混的内疚。

“这么说来——”杰克兄弟说道,目光从一张脸上移向另一张脸,“你们已经开了秘密会议,而且已经作出了一些决议,你们做过记录吗?主席兄弟?有没有把你的英明论断记录下来呢?”

“不存在什么秘密会议,但是意见还是意见,”拿烟斗的兄弟说道。

“就算没有正式开过会,但是跟秘密会议差不多,而且甚至在这次大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已作出了决议。”

“可是,兄弟,”有人想插话。

“是一次妙不可言的行动,”杰克兄弟接着说,这时脸上露出了笑容。“是技巧高超、理论性强的尼津斯基20想跳到历史前头去的一个完美无缺的例子。不过,还是下来吧,兄弟们,下来吧,要不然你们就会陷在你们的辩证法里面;历史的舞台还没有建造得那么远,也许是下下个月吧,不过现在还没有。你的看法怎么样,雷斯特拉姆兄弟?”他指向一个身量和体形都像休珀卡戈模样的大个儿兄弟问道。

“我觉得这个兄弟的讲话既落后又反动!”

我想答话,但又不能。难怪他向我祝贺时的语气是那么含混不清了。我只得眼睁睁地直盯着他的宽脸盘,他的眼睛里闪露出仇恨的火焰。

“那么,你呢?”杰克兄弟说道。

“我喜欢这个讲话,”那个人说。“我认为这个讲话挺有效果。”

“那你呢?”杰克兄弟对下一个人说。

“照我看,这个讲话是个错误。”

“那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必须努力让他们通过自己的思考来接受我们……”

“正是这样,”拿烟斗的兄弟说。“这个讲话走到科学态度的反面去了。我们的观点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对待社会采取科学的态度,我们是这一主张的维护者,而今天晚上,对我们大家都有利害关系的这个讲话却把以前说过的一切全糟蹋了。听众不是在思考,他们一个劲地大声叫嚷,像是发了狂。”

“可不是,就像一群乌合之众一样吵吵闹闹,”那个高个儿黑人兄弟说道。

杰克兄弟笑了起来。“说到这群乌合之众,”他说,“那是一群反对我们的乌合之众呢,还是拥护我们的乌合之众——对这个问题,我们这些死心眼儿的科学家该怎么回答呢?”

不过,杰克兄弟没等他们回答便又往下说道:“也许你们说得对,也许他们是乌合之众;不过,他们就算是那么一伙人,那恐怕也是一批只是由于感情沸腾才跟我们走到一块来的乌合之众吧。科学的判断是基于实验的!这一点本来用不着由我来告诉你们这些理论家。可是,在实验的进程尚未完成的时候,你们就急于得出结论了。实际上,今天晚上在这儿所发生的仅仅体现了实验中的第一步。是开头的一步,就是把精力解放出来。我明白,解放精力可能使你们胆怯——你们不敢把那种力量进而引向下一步——因为那是要由你们去组织的。好吧,力量是要组织起来的,但不能由一批只会在真空里空发议论的胆小的兼职理论家去组织,而是要从真空里走出来去领导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