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6/6页)

我们驱车离去,汽车停下来就是墓地。我们把他放了进去。掘墓人掘得满身大汗,他们讲爱尔兰话,干起活来都挺在行。他们很利索地把墓穴填平,接着我们就离开了。托德·克利夫顿埋到了地下。

我沿着街道走回来,身子困倦不堪,仿佛我一个人单独挖了墓穴似的。我发了呆,没精打采地在人群里走动。人群似乎处于沸腾状态,在一片雾气中移动,仿佛那薄薄的、湿润的云片变厚了,就在我们的头上停止不动。我很想到某一个地方去,到一个阴凉的所在,什么都不想就马上坐下休息,可是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计划得订,群众的情绪有待组织起来。我缓步行走,在南方式的天气里像南方人那样漫步。面前一片廉价的红、黄、绿等颜色的运动衫和夏装,由于看得我眼花缭乱,我不时地把眼睛闭了起来。流着汗的人群沸腾起伏;妇女带着购物便包,男人皮鞋擦得锃亮。即使在南方,他们也总是把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锃亮的皮鞋,皮鞋锃亮”在我脑中嗡嗡响着。在第八大道,小贩的手推车一辆挨一辆沿人行道停着,临时搭的帐篷遮蔽着干瘪的水果和蔬菜。我能闻到腐烂卷心菜的臭气。一个西瓜摊贩站在他的手推车边的阴影里,手里举着一长片橘黄色瓤的西瓜,嘶哑着嗓子在叫卖,令人不禁怀念起童年时代以及绿色树阴和夏天里的凉爽时分。小桌上整整齐齐地排放着柑橘、椰子和鳄梨。我东转西弯,穿过慢慢移动的人群,走过这些摊贩。陈旧萎谢的花束,在市南区绝对无人问津,在这儿却像一块块五色斑斓的破布,在一辆手推车上回光返照一般光彩夺目。卖花的用一只打了洞的果子汁罐头当水壶浇了一遍水,可是有什么用?花正在烂掉。人群犹如从洗衣机的热气腾腾的玻璃下面望出去的正在蒸腾的人形;在街上,骑警分队监视着人群,短而发亮的帽舌下的目光并不十分认真,身体前倾,缰绳似松非松,有血有肉的人和马却像一尊尊石人石马。就像死去的托德·克利夫顿一样,我思忖着。小贩的吆喝盖住了来往车辆的喧嚣声。我似乎在远处就能听到他们的叫喊,可是分辨不出他们叫些什么。在一条侧街上,孩子们沿着人行道推了几辆小三轮车学大人游行,车上一块牌子上写着:托德·克利夫顿兄弟,我们的希望被杀害了。

在热雾中我重新感受到那种紧张情绪。这是无法否认的;它就在那儿,必须采取措施,使它不至于在炎热中耗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