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9/12页)

真像在表演轮唱,就是听起来有一种虚假感。“可是为什么?”我说。“为什么对我们区要改变指示呢?那儿需要的是老办法——特别是在当前。”不知怎么的,我的话里表达不出应该表达的紧迫感;况且在我内心里赖因哈特还在作祟,就在我的内心表层以下翻来滚去;这件事与我有切身关系。

“兄弟,这很简单,”汉布罗说。“我们正在和其他政治团体组成临时联盟,一部分兄弟的利益必须牺牲于整体利益。”

“为什么过去没人告诉我?”我说。

“到时候委员会会通知你的——目前,牺牲是必要的——”

“为什么不能让那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自觉自愿地作出牺牲呢?我的群众不理解他们为什么成为牺牲品。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为牺牲品——至少想不到被我们牺牲了……”不过这时我心里却在想:他们不是甘心情愿受赖因哈特的骗吗?如果他们同样甘心情愿地受兄弟会的骗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猛地坐正,我脸上的表情必然很奇特,因为汉布罗(他两肘搁在椅子扶手上,两手指尖对着指尖)扬起眉毛,仿佛在等我接着往下讲。然后他说:“纪律性强的会员会理解的。”

我从口袋里取出塔普的脚镣,手一伸就套在了指关节上。他却没有留意。“你难道没看到纪律性强的会员已经为数不多了?今天的葬礼吸引了成百上千的群众,而他们只要看到我们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就会脱离我们的。现在在街头巷尾人家到处攻击我们。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有些团体在散发请愿书,拉斯在鼓吹暴力。如果委员会认为这件事会就此平息下来,那就错了。”

他耸了耸肩。“我们必须冒这个风险啊。我们大家都必须为整体利益作出牺牲,通过牺牲才能取得变革。我们遵循现实的规律,因而我们作出牺牲。”

“可是黑人社区要求牺牲应该是平等的,”我说。“我们从不要求特殊照顾。”

“没那么简单,兄弟,”他说。“我们得保护成果。一些人比另外一些人作出的牺牲要大些,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说的‘一些人’是我的人民……”

“这一次确实如此。”

“这么说,弱者必须为强者作出牺牲?是不是这样,兄弟?”

“不,牺牲的只是整体的一个部分——这种情况将一再发生,直到建立了新社会。”

“我理解不了,”我说。“我就是理解不了。我们呕心沥血地工作,是为了争取群众跟我们走,而一旦他们跟上了我们,他们看到了自己和整个形势的关系,我们却把他们抛弃了。我不懂。”

汉布罗淡淡一笑。“对黑人的斗争精神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无论在新时期或其他任何时期,我们都不必担心。事实上,我们目前必须使他们缓和下来,这对他们有好处。这是科学的必然。”

我瞅着他,瞅着他那张颇像林肯的脸庞,长长的脸棱角外露。我本来会喜欢他的,我寻思,他这个人看来确实是既和蔼又诚恳,可是他竟然对我说这些……

“这么说来你真的相信啰,”我轻轻地说。

“以我的人格——相信,”他说。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笑出来。差点儿把塔普的脚镣甩出去。人格!他对我说什么人格!我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圈圈。我曾经企图把我的人格建立在兄弟会的历史作用之上,可是如今这已经化为水,化为空气。人格是什么?在这个世界上,赖因哈特得以存在和发迹,人格和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在哪些方面有了变化?”我说。“派我来不就是为了要我激发他们的斗争性吗?”我的声音低沉、绝望。

“那是为了那个特定阶段,”汉布罗稍稍探着身子说。“仅仅为了那一阶段。”

“那么现在怎么办?”我说。

他喷了一个烟圈,那蓝灰色的圆圈向上飘浮,尽管烟圈内部翻滚沸腾,它在空中只停了一刹那,然后就化成一缕袅丝。

“振作起来!”他说。“我们将前进。只是目前必须带领群众走得慢些……”

如果我戴上绿眼镜,他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心想;不过我说的却是:“你是不是说我们必须拖住他们,这点你能否定吗?”

他格格笑了起来。“听着,”他说。“别用辩证法来折磨我,什么肯定否定的,我也是个兄弟会会员。”

“你是说历史的古老轮子上面必须安上车闸,”我说。“也许你是指大轮子里面的小轮子?”

他敛起脸上笑容。“我只是说带领他们走得慢些,不能让他们打乱了宏大计划的步伐。掌握时机是无比重要的。况且,你还是有工作可做的嘛,不过是在教育群众方面。”